江城梅花引

鸳鸯镜 一 KTV里的故事 盯着面前KTV的招牌，傅舜华心中原本热烈翻腾的兴奋感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惴惴的感觉。 虽然说现在学生来KTV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从小家教严厉的她还是第一次来。她父母向来把这些娱乐场所看作藏污纳垢之所在，就算知道她在这门口流连，都免不了被唠叨上几句，更不要说真进去了。再说，周六补课本来到中午就结束了，她却告诉家长今天改了全天课，腾出半天时间来唱歌，这撒谎的事要被爸妈知道了也没好果子吃…… 她戳在这里发愣，身边的同学可等不下去了，和她打个招呼就先进了KTV。跟她关系最好的卢晓莹轻轻推了推她：“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我……”傅舜华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有点……不然你们去玩吧，我就不进去了。” “什么啊，今天大家说好来玩的耶！我的傅大小姐，你别扫大家兴啊。”卢晓莹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学习、运动、相貌、人品无一不出众，就是有点儿瞻前顾后，商量去哪儿玩时极力赞成来这里的是她，到了门口反悔的也是她。 “我是在想……咱们还是中学生啊，来这种地方不好吧？而且还是瞒着家长……”傅舜华往卢晓莹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 卢晓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现在说这个！早干什么去了！“你啊你啊，我怎么说你……不管，你得给我进去。”她一把抓着傅舜华的衣袖，拉着就往KTV里走。 “不要这样吧……”傅舜华象征性地小作抵抗后，顺利地被拉进了KTV，“是你拉我进来的哦，不是我自己要进来的。”在门口这么闹了一会儿，心中的不安消失了不少，她也有心思推卸责任了。 “得了，就算我拉你的，腿没长你身上啊？”卢晓莹轻轻敲她一下，朝总台的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小姐，请问刚才进来的四个女生在几号包间？215？好，谢谢。” 两个女生上了二楼，先到吧台一人取了几杯饮料，端着进了215。刚推开门，就听见先来的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在那儿议论，兴奋得很。傅舜华看着有趣，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看见帅哥了？” 话音刚落，一个胖胖的女生噌地跳了过来，吓了傅舜华一跳：“舜华舜华，你知道吗？我们真看到帅哥了啊。唉呀，就在对面218，真帅……” “你不是同人女吗？怎么发春了？”卢晓莹打趣她一句，“而且就你那眼光……啧啧，我看是‘衰’不是‘帅’吧？” 胖女生的脸原本就红扑扑的，经她这么一打趣，涨得快跟红枣一个颜色了：“什么‘发春’啊，说话真难听。不过那男生确实很帅啊，不信你问于杨。” 卢晓莹和傅舜华的眼睛一起盯在了一个戴着淡蓝边眼镜的女生脸上，眼镜女生于杨点点头：“嗯，没错，那男生真的很……嗯……或许说‘帅’都有些不合适，简直不像凡人啊。” “不像凡人？”傅舜华感兴趣了。 “嗯……就是说……就像小龙女那种……”于杨思量了半天，搜肠刮肚才找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比喻，引起女孩们一片笑声。那个胖女生最夸张，笑得滚倒在沙发上，连呼：“小龙女……要死了，要死了。” 于杨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什么啊，有本事你来形容。”说是这么说，想起自己比喻的不伦，禁不住也笑了出来。 胖女生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爬起来喘过口气：“我真服你了，班长大人。就算你想说人家像神仙，也用不着拿小龙女比他吧？人家可是男的……要换我说啊，就是‘望之若神仙’，你看，比你形容的好吧？” “好——怎么不好，”于杨故意拉了长音，“明天我就跟张老师说，张茗想当语文课代表了……”话还没说完，胖女生张茗就夸张地扑了过来：“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于杨要躲没躲开，被张茗压了个结实，俩人在沙发上笑闹起来，其他女孩在一边给她们助威。 卢晓莹帮着双方喊了两句“加油”，听到对面房间有开门的声音，便捏了下傅舜华的手：“走，出去看看是何等的美男子，迷得于杨话都不会说了。”还在和张茗苦战的于杨听见了她这句，笑骂道：“你等着，我把张茗放躺下，再跟你算小帐。”卢晓莹回头做了个鬼脸，拉着傅舜华出去了。 她们两个出来时，从对面房间出来的男生已经走远了，只能远远看到一个背影。卢晓莹盯着那远去的人点点头：“不错不错。舜华，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什么呀！”傅舜华脸有些红。“别瞎说。” “你看，单看背影就很不错啊，感觉上很利索很潇洒呢，不是正合你的审美观？” “那可不好说，‘背后看迷死一千，当面看吓死一万’的咱们学校也不是没有。”傅舜华有些心虚地强辩。 “唉呀，那怎么一样……”卢晓莹刚说到一半，忽然被傅舜华轻轻踢了一下，“怎么啦？”傅舜华动作幅度很小地指了指前方，原来那男生取了饮料，正端着往回走。两人赶快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一边装作随口闲聊，一边用余光研究那男生。至于聊的是什么话题，那可就连两人自己都不清楚了。 那个男生中等身量，长得不错，但并非那种极耀眼的美貌，比他长得更好的男生学校里不是没有，可是他身上那种潇洒的气质却是两人有生以来所未见的。看第一眼时或许还不觉得什么，多看几眼以后，就让人不得不佩服张茗眼光之毒，那句“望之若神仙”，用在他身上简直太合适了！ 在卢晓莹和傅舜华一边满口胡话、一边偷偷打量那男生的同时，男生也在光明正大的上上下下打量她俩，看着看着，眼中还蕴起了一丝笑意。这丝笑意勾得两个女生心脏怦怦直跳：“不是吧？他笑什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打扮，一身很土的校服，简单的旅游鞋，当然不是什么有品位的打扮，可就学生身份来说，也还算中规中矩，不至于被人笑话啊？ 两人正在胡思乱想，男生先打破了沉默：“你们好，我叫苏玉衡，刚从外地转学回到京城。嗯，真是巧遇啊。”那蕴着笑意的眼眸，几乎要看到她们心里去。 “啊啊，真巧……我叫傅舜华，她叫卢晓莹，我们是B中初三（四）的，我家在莲花里小区3号楼2门103……”傅舜华脑子已经乱了，随口把什么都说出来。比她清醒些的卢晓莹气得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转过头对着这个叫苏玉衡的男生尴尬地笑：“呵呵呵，她就是这样……嗯……我们进屋去了，进屋去了。” “再见。”苏玉衡优雅地颔首为礼，目送卢晓莹拽着刚明白过来的傅舜华仓皇逃进屋里。听着屋里传来“完了，舜华春心动了”的笑谈声和女孩们的打闹声，他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自己的包间。 包间里面，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手里拎个酒葫芦，笑吟吟地盯着苏玉衡：“随便诱惑小丫头可不像你的性格。难道外面那两个丫头美若天仙，连你都动心了？还是小丫头有什么古怪？” 苏玉衡拿起冰茶的杯子喝了一口，淡淡地一笑：“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但如果我不想说，就绝对不会说。你褚老道还不明白我的脾气吗？” “好好好，不问不问，老弄得这么神秘……对了，你到底来干什么？是丹霞山住腻了，跑到京城来玩？”看起来一点儿不像道士的褚道士转过话题，继续刨根问底。 “答案同上。” 褚道士不甘心地瞪了苏玉衡半晌，看他确实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愿，大声哀叹起来：“怎么能这样啊！我说苏老弟，你不能仗着你是太乙散仙、天仙级的高人就为难我啊！好歹大家是有交情的对不对？” 听他这么说，苏玉衡不禁有些困惑：“我没为难你啊？不想说是因为这是私事，跟你们又没关系。” “你没为难我？你已经很为难我了！”褚道士继续哀叹，“我命苦啊……你知不知道京城来个天仙级的人物是多大的事？闻太师下了死命令，搞不清楚情况我庙里明年日用钱就没了！不，不止明年，后年，大后年……一直能扣到一百年后也说不定啊！”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能掐会算还会治病，饿不死的。”苏玉衡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实在没生意了，你不还会五鬼搬运吗？” “就算我饿不死，我那一帮弟子徒孙怎么办？！”褚道士怒视苏玉衡，忽然又变得极为哀伤，脸上五官都皱缩到一起了，“天然啊……你命好苦啊……刚拜了我这个没用的师父就要饿死了……你九泉之下不要怪师父啊，怪你这个便宜师叔吧……”听到这里，苏玉衡再也忍不住笑，口中的冰茶噗地一声尽数喷到褚道士的衣服上，褚道士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来擦。 “唉呀，抱歉，”苏玉衡拿起一张纸巾，毫无诚意地帮褚道士擦了几下，“安心啦，闻建平也就是那么一说。他要真想刨根问底，早跑我这儿来打听了，还用压榨你？就告诉他我是办私事来了，在京城要待一阵，这答案不是很好吗？” 褚道士无奈地点点头：“没办法，打，打不过你，说，说不过你，只好这么交差了。我说，闻太师那儿你确定这么说没问题？” “没问题！有问题让他来找我！”苏玉衡伸个懒腰，“我回去了，你知道我住哪儿吧？” “知道，槐树居2号楼1门201是吧？” 苏玉衡点点头，“嗯”了一声，信手拈起一根牙签，屋里一道青光闪过，便没了踪迹，却是借木遁走了。褚道士摇摇头，长叹一声：“怎么又是我付帐……” 在道门各种交通方式中，排除掉筋斗云之类逆天的玩意儿不说，一般认为按性能排序是坐骑第一、乘风驾云第二、遁术只能委委屈屈跟飞剑之类法宝系的并列第三。但遁术自有遁术的好处，一则五遁之术凡沾个“仙”字的都能学会，简单易懂；二则在天上飞时有遁光罩身，不像其他的方式那么容易招人注意；三则在某些逼仄或者特殊的地方只能利用五遁脱离，所以有时连天仙级别的神仙也会驾遁光出行。可话说回来，凡事有利就有弊，遁光作为上古时代开发出来的技术，难免存在种种缺陷，比如说——在城市上空这种情况复杂的空域，偶尔两道遁光会撞上…… “喂，躲开……” “啊？啊！” “砰！” “唉哟！” “疼死了！喂，我说你这人，怎么瞎撞啊！”被苏玉衡从天上撞下来的蓝衣少女窝了一肚子火，三千米高空啊，就愣让人给撞下来了！要不是身上有面传云令，非摔个半死不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摔坏吧？”苏玉衡自知理亏，一个劲儿地道歉。少女揉了一阵摔疼的地方，愤愤地抬起头来：“你哪家的弟子啊，怎么这么冒失，连引路蜂都不带就跑出来玩吗？你知不知道……呀，玉衡？” 与此同时，清楚地看到少女面容的苏玉衡也不由得笑了出来：“云鸥？这世界可真小啊。” “嗯——”少女哼了一声，“苏玉衡，亏你还记得我。” “谁敢忘了你啊？白眉纪云鸥，青城山上第一号难缠人物……”苏玉衡低声咕哝一句，接着便发现少女那两道雪白的细眉陡然拧到了一起，连忙往回找补，“云鸥，你的耳朵还是那么灵呢，真好，呵呵……” “去死……”纪云鸥恨得狠狠拧了他一把，如愿地听到苏玉衡的哀号，“现找补晚了！走！” “走？去哪儿？” “当然去你家！撞了我就想跑？哪那么容易！”纪云鸥眉毛一挑，“正好我刚到京城还没地方住，这下也不用去打扰师哥师姐了，就住你家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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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恋爱都没谈好呢，还写恋爱故事，主公你太高看我了…… 又：窃以为宋玉潘安之喻，还不是一般中学女生能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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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傅舜华是偷偷溜进教室的。 前天下午她也不知怎么了，让几个朋友一激，居然鬼迷心窍的说出“我喜欢那个男生又怎么样”的话，事后回过神来的她羞得都恨不能钻到地里去。可惜她傅大小姐身在二楼，就算打通了地板跳下去，下面也是KTV的大堂——而且可能还要赔人家修理费。权衡利弊之下，只好忍着朋友们善意的玩笑，打发过了这两个小时时间，又拿凉水洗了好一阵脸才敢回家。周日写了大半天作业，倒也没往这方面去想，可今天一起床脑子里就全是关于卢晓莹她们取笑自己的想象，哎呀哎呀…… 一边想着，傅舜华一边借助聚在一起聊天的人堆挡过于杨张茗她们的视线，顺利逃回了自己的座位，结果刚坐下就感觉到两道热烈的目光直射到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趴到桌上装死，心里哀叹：“要死了，怎么忘了晓莹跟我坐同桌……” 装死，向来是消极抵抗中最没效率的手段，这回也不例外。卢晓莹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提了起来：“傅～舜～华～你不要装死，你的抵抗在英勇的人民军队面前是没有用滴。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待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是是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傅舜华差点翻个白眼过去，“还有新政策吗？” “有啊，你要肯从实招供呢，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从实……”听到这个周六下午差点把耳朵磨出茧子的词，傅舜华觉得嗓子眼有些发甜，“我一直都说的实话，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啊。” “算了算了，放过你了，”见问不出什么来，卢晓莹终于开恩放了同桌一马，“我说的好消息呢——是有个帅帅的男生要转到咱们班啦，刚才赵思晗到张老师办公室去送成绩册时看到的。据说老师正跟他谈话呢，咱们班空着的一套桌椅终于用上喽！” “哦……”傅舜华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她现在可不想听到什么“帅”啊“男生”的，周六的事还没后悔够呢。卢晓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表情不对头哦——舜华，有内情哦——” “什么内情啊……”傅舜华扔下一句话，趴到桌子上继续装死。开玩笑，“解释就是掩饰，沉默就是默认”，这话她也不止一次对别人说过，女生八卦起来没道理讲，她可不想再自找麻烦了。 话说麻烦这东西，不一定是要去找才碰上的，傅舜华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一点。她刚趴下没三分钟，就听见旁边的卢晓莹倒抽一口冷气：“天啊，傅舜华你这死女人，还跟我装？”不知所以的她抬头一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怎么会是他来着？”那被班主任张老师带进教室的，不是苏玉衡是谁？ 苏玉衡进来以后，本来因为班主任到来而寂静无声的班级再次掀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傅舜华偷眼一瞄，就数张茗那里说得最欢，还有人往自己这边看，估计是听张茗说了些什么。于杨和另外两个周六下午同去的女生倒还好，尤其于杨这个班长，脸板得紧绷绷的，无论谁跟她说话也是点头YES摇头NO，一句话都不说，但跟她小学就在一个班的傅舜华还能不了解这位老同学，她哪是遵守纪律，纯粹是怕笑出来。 “大家安静一下！”老师拍了两下手，这个班主任三十多岁，虽然耳根有些软，但教书很不错，跟学生关系也搞得挺好，学生还是挺信服她的，于是说话声就渐渐小了下来。 “这是新转到咱们班的苏玉衡同学。他刚从外地回来，可能还不太适应，大家多帮助他一些。好啦，现在大家鼓掌，欢迎苏玉衡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说着，班主任让出了讲台。 在不太热烈的掌声中，苏玉衡走上了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苏玉衡”三个大字，台下的女生又是一阵小声议论：“好漂亮的字！”“真厉害！”苏玉衡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我叫苏玉衡，十五岁，刚到咱们班，请大家多帮助我，谢谢。完了。” “就这么……结束了？”不止学生，张老师都有些期待落空的感觉，一时间鸦雀无声。隔了几秒钟，班主任总算赶在班级再次热闹起来前打破了寂静：“这个……苏玉衡的自我介绍很简洁啊，不错。这样，你先坐到后排那个空位去，今天下午班会以后再给你调座位。”苏玉衡点点头，说了句“谢谢老师”，下了讲台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班主任刚安排完座位，傅舜华就把脑袋重新埋回了桌上，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真要命了！”那个空位，正好就在她后面再隔一个人。只是不知怎么着，苏玉衡的脚步明明接近无声，她却知道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还停了一下，甚至有一种抬起头来直视那个人的冲动，最严重的，她居然产生幻听了！ 只是，那真的是幻听吗？“我为你而来，你要记住哦。”十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我而来？”天！傅舜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今天这八节课她算是废了。 苏玉衡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无聊地听着学校引以为傲的特级教师讲数学。不是他不尊重老师——事实上，从“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的时代走过来的道门中人，对师长的尊重远远超过现代大多数的学生，即使这份师徒关系几乎并无实际意义也一样，他只是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炼丹用不到三角函数，法阵和圆周率也没什么关系，二次函数？天，那是什么东西？虽然之前的语文和化学听着也有些不明白，但至少比这个还要好很多，勉强还知道老师是在讲课而不是讲天书。当然，天书看起来还比代数几何课本容易得多，能把三卷《遁甲天书》通背下来的苏玉衡头疼地想。 上午的五节课大致就是如此混了过去，十二点五分，下课的铃声准时在走廊中响起。随着政治老师一声“下课”，四班的男生们从座位上蹦起来，一阵风似的卷出了教室，直奔食堂，甚至有人仗着初三年级教室在一楼的优势，直接从窗户蹦了出去；女生们倒是慢条斯理地收拾课桌，然后施施然走向食堂，也有口味比较挑剔的女生选择了校外的小饭店作为用餐地。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收拾完课本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苏玉衡就显得比较另类。 “喂，苏玉衡，不去吃饭吗？”坐在旁边的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嗯，还不觉得饿，谢谢你。”苏玉衡很有礼貌地回答。对于仙人来说，已经用不着通过饮食补充能量来维持新陈代谢了，按照比较通俗的说法，他自己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库。饮食在仙人而言只是一种享受的方式，量的大小、食物的成分都不具备意义。他也曾经对学校的食堂感到好奇，还有过尝试的念头，然而在用元神查看过食堂的菜色以后就完全没了兴趣。那些菜——假如可以叫“菜”的话，就是他自己去做，也可以比食堂做的好几十倍，要是比起纪云鸥的手艺，就要差出十万八千里去。他甚至怀疑，如果是他那头比自己还像美食家的墨麒麟在这儿，会不会因为食物被如此糟蹋而痛心疾首，甚至把食堂踏平了。 “真的没什么可吃啊……”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苏玉衡微微叹了口气。家里倒是还有纪云鸥做好的饭菜，可那是给墨麒麟吃的，自己怎么也不能沦落到跟坐骑抢饭的地步；要想让纪云鸥再做一份，今天是不必指望了，她去看吴云浦、叶云鹃夫妇，算起来现在正是吴家开饭的时候，要说起吴家的名菜，那得说是麻婆豆腐和灯影牛肉啊…… 在怀念了一阵叶云鹃的拿手好戏之后，苏玉衡无奈地决定还是到校外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虽然不饿，但一日三餐的习惯已经形成了很久，还是不改变的好，他想。 校门外面是一条小巷，直通到大路上，从小巷到大路，路两边有两三家小馆子，B中的学生或有实在无法忍受学校食堂恶劣伙食的时候，中午跑到这里来吃一顿炒饼或者盖饭，就算是改善了，如果几个同学商量好平摊花费，就可以点一两个炒菜，那比炒饼或盖饭又强了不少。当然，假如舍得花时间，还可以走一站地左右去吃老家肉饼或者麦当劳，但路相对远不说，还有很多在附近居住或上班的人去那儿吃饭，等放了学再过去，店里往往已经爆满，吃饭时间都没有等位的时间长，因而去的人比起在小饭馆吃的要少得多。 苏玉衡进了巷口附近的一家小饭馆，点了个辣子鸡丁，要了一碗米饭，就在门口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老板娘送了茶壶茶杯过来，还帮着斟了一杯茶，转身又去招呼别的顾客了。这种小饭店的茶，不用想也知道是茶末级别，苏玉衡只端起来闻了一下就放下了，之后再也没动。 不久，米饭和鸡丁也送上来了。苏玉衡夹起鸡丁送进嘴里，微微皱了下眉：“火候有些过了不说，还用了这么多辣椒酱，极咸之外，辣味也太……”再看看不是很热还显得干硬的米饭，便彻底没了食欲。 “算了，明天带饭吧。”苏玉衡彻底投降，在一般学生而言，这样的饭菜或许就算是不错了，但他实在无法接受。修仙之人无论修的外丹还是内丹，总有烧丹炼汞之时，因此对火候的掌握妙逾毫巅，如果把这种在修行中形成的感觉应用到烹调上，即使再漫不经心也能做出几道好菜来。所以仙道中人不是美食家，就是美食家兼烹饪大师，而今天这道辣子鸡丁，显然不太能入美食家苏玉衡的法眼。 结了帐，苏玉衡从容地步出饭馆，往学校方向走去。离上课还有四十来分钟，急着回去学习的已经回了班里或者去了阅览室，不急着回去的还在外面逛，小巷里便只有他一个慢慢地走着。京城十月原是最好的时节，秋高气爽，风轻云淡，虽然巷子和学校里没有什么景致可言，但在湛蓝的天空下闲步原也是一种享受。只是，这种享受不久便被迫结束了。 刚走到教学楼前面，苏玉衡就差点被撞了个跟头，几个老师风风火火地闯了出来，每两个人架着一个学生，从他身边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学校平时接老师上班的班车也飞一般地开到教学楼前面，唰地一个调头停下来，一个空着手的老师冲上前去拉开车门，后面的老师匆匆忙忙地把学生往车上搬。 这时，校长也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小张，开快点，送过去马上回来接人啊！”又朝一个老师喊：“刘老师，你跟车过去，就在那儿盯着，催四院赶快发救护车！协调的事交给你了！” 看这位校长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任谁也知道出大事了。苏玉衡一把抓住一个刚把学生推上车、正急着往楼里跑的老师：“老师，到底出什么事了？” “哎呀……你别拉着我，学生食物中毒了！”老师急得要命，偏又挣不开，幸好苏玉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赶忙松了手，随着这位老师一起往楼里面跑。 “中毒的多吗？”苏玉衡一边跑一边问。 “全校都……”气喘吁吁的老师话还没说完，苏玉衡已经一溜烟地冲进四班去了。 四班已经乱成了一团，在班里的男生女生一共二十多个，几乎人人弯着腰喊肚子疼，大多数的人还吐了，没中毒的只有三个女生。这么紧急的时刻，偏偏说话有威信的全成了重病号，幸免于难的也没人想起来该向年级或者学校报告求援，倒霉的班主任中午又回家了，等学校知道她不在、再跟她联系上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于是中毒了的在那儿呻吟，没中毒的看着中毒的一个劲儿地哭，就是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乱了……”苏玉衡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桌上动弹不得的傅舜华，第二眼就是班里的混乱景象。他无奈地嘀咕一句，打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倒了一粒碧绿的丹药在手心里，三步两步地到了傅舜华身边，蹲下身，伸手托着她的下颌，把她的头抬了起来，一边说了句“张嘴”，就把药塞了进去。 吐得昏天黑地的傅舜华正趴在桌上喘气，听有人让她张开嘴，本能地就按要求去做了，那丹药吃进去以后一骨碌自己滚下了咽喉，接着一股热气从胃部升了上来。傅舜华这才发觉不对，惊叫一声：“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话都出口了，才看清面前的人居然是那个刚转来的苏玉衡。 “放心，是药。”苏玉衡对她很温和地笑着，“现在好点儿没？” 傅舜华从吃了药以后一直在为不知吃了什么而惴惴不安，倒忘了自己刚才还很痛苦，听他这么说，皱了眉感觉一下：“还真没事了……这是什么药？还有没？” “你还要？一粒足够了啊，放心。” “我要来干什么，班里这么多人呢，你要是还有药能不能给他们吃点儿？”傅舜华都没注意到，自己跟苏玉衡说话时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对一个今天刚转来的新同学说话，倒像两人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傻丫头，那是丹霞山的碧云丹……哎哟……你当是牛黄解毒片还是速效救心丸哪……”旁边一直在哼哼的卢晓莹说话了，有气无力的，“一下子要用去二十多粒，他舍得我还舍不得呢……”她也不理傅舜华诧异的神色，小声向苏玉衡问道：“道友和丹霞山苏天君怎么称呼？” “什么天君，不过是道门中朋友谬爱而已。”苏玉衡声音也压得很低，但效果很好，看着卢晓莹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顺手塞了一粒碧云丹进去，“既然同是修行一脉，这颗碧云丹就当见面礼了。”说着，拍了拍同样惊诧不已的傅舜华的头：“别瞎想了，趴下睡会儿，我去看看其他人。” “慢！”服了药后迅速精神起来的卢晓莹叫住了苏玉衡，“碧云丹用在这种事情上太可惜了，我来。”说着话，手边不知怎么就多出一个半人来高的大塑料桶来：“这里面是温开水，够咱们班人用了。”跟着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盐，哗啦啦地往水桶里倒了小半包，“这个比例差不多了，给他们灌下去催吐，一次不行多灌几次。”然后，她又不知从哪儿抓出了一把鹅毛：“这个是用来刺激咽喉的，有吐不出来的拿这个伸嘴里搔他们喉头，管用。”她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苏玉衡，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又变出一大桶水一把鹅毛来，也照样往水里撒了半包盐：“你负责男生我负责女生。这东西虽然效果不像碧云丹那样立竿见影，可绝对好使。” “等下，我……”傅舜华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帮忙，结果还没站直，自己先头一昏坐倒在椅子上了。本来想要强按住她的卢晓莹看着她直摇头：“你呀，先老老实实休息吧，能站稳了再说。你跟我体质不同，别看我好了就以为自己也好了。”说着跟苏玉衡两个人提着巨桶开始给食物中毒的同学灌盐开水，很快，强撑着站起来的傅舜华和终于明白了该做什么的未中毒学生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等接到傅舜华通知的班主任张老师急如星火地直接赶到市四院，班里中毒的学生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们把中午吃的食物呕得干干净净，胃估计都被盐开水洗透明了，一个个躺在病床上挂葡萄糖盐水。饶是这样，初三四班还是全校六个年级三十个班里抢救最及时、学生痛苦最小的。这次食物中毒事件波及的有七八百学生，只有初三四班这二十多个学生在学校就做了催吐。但话说回来，其他班的就算有人懂如何急救，他们也没处弄盐弄温水去啊。 张老师看着苏玉衡他们几个人的目光里饱含着欣赏、感谢、赞叹……各种各样的正面感情。虽说这次事件的发生与否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午休时间不在学校也是合理的，但学生在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师却不在身边，很难想象家长能觉得她没有责任，闹不好还要挨领导的批评甚至受处分。比起这些，她更害怕的是学生没能及时得到救治，如果真是那样，光是自责就足以把她压垮了，她知道这一点。也正因此，她对带头救治同学的苏玉衡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虽然这个学生刚来四班，她并不了解。 班主任正在想这些事，忽然发现一位女医生从急诊室快步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医生，我们学校的学生怎么样了？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放心，我们在催吐以后给他们喝了大量马齿苋煮的水，毒素应该清得差不多了。最严重的也不过需要在床上躺几天而已。”女医生温和地回答道，“另外，呕吐物化验结果出来了，像是细菌性食物中毒。哦，就是说食物被细菌污染了，很可能是你们学校食堂卫生条件不过关的结果，当然，也不排除是某些食物变质造成的。” “那太好了……”张老师终于松了口气。这件事要累学校挨骂是必然的了，但学生受害的严重程度不同，学校受到的压力也不同。现在的情况算是比较理想的，学生只需要休息几天，事故主要责任不在校方更不在年级班级，她也不必担心要跟家长扯皮。同样在附近焦急等待的几位班主任听到女医生这么说，也跟着松了口气。 解释完情况的女医生刚要走开去办自己的事，一眼瞥到了在一旁的苏玉衡。“玉衡？”她惊叫，几步跑了过来，“你到京城怎么不去我那儿？想死你了！咦？这位不是……”她看到了苏玉衡身边的傅舜华。 “她是傅舜华，叶姐。”苏玉衡接上了女医生的话，“具体的事情咱们闲下来再说。”他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女医生，或者说，青城叶云鹃。

江城梅花引

同一天下午两点，叶云鹃家。 “还是叶姐你这样的好啊，上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比我可舒服多了。”苏玉衡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不错，是青城山的雀舌？”食堂一下子撂倒那么多倒霉鬼，B中再怎么重视升学率也只有停课几天了，正好叶云鹃这个只有上班时间去四院点个卯的顾问要回家，苏玉衡就跟着一道过去认认门，还带上了傅舜华和卢晓莹。 “正是，玉衡还记得这个味道？”叶云鹃笑笑，转头招呼其他人，“李……呃，舜华，还有晓莹，你们也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虽然不是多珍贵，外面也难得喝到呢。” “师姐偏心，都不招呼我！”一早就来了的纪云鸥故意嘟起了嘴。 “这丫头。”叶云鹃敲了师妹一下，“你也算半个主人呢，我招呼你？”看着纪云鸥装出来的委屈表情，不仅苏玉衡，连傅舜华、卢晓莹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啦，”苏玉衡笑着把话题拉回正题，“叶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里没外人。” “那我可就问了啊。你到底来干什么？褚玄颖那牛鼻子没问出个子午卯酉，让闻太师好一通抱怨呢。”说到正事，叶云鹃也就严肃了起来。 “我还真没搪塞褚老道，确实是私事。”苏玉衡一指傅舜华，“其实就是为了她。” “她？” 叶云鹃和卢晓莹惊讶地叫了出来，嗯，效果不错，异口同声。 苏玉衡的手指轻轻敲在沙发椅的扶手上，发出“笃笃”的轻响：“莫非叶姐认不出她是谁？” “真的……真的是李雪？”叶云鹃迟疑半晌，终于说了出来，“敢情转世在京城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李雪？”卢晓莹脸色立马白了，“是哪个……李雪？” “自然是当年在太湖斩了金须银鳞铁背龙的瀛洲孟李雪。”纪云鸥插话。 “可……不是说，她在引虹楼……”卢晓莹说话有点困难。 “恶名在外。”苏玉衡点了点傅舜华的额头，这小妮子已经听得愣住了。“我来解释吧，引虹楼之役，李雪拼着形神俱灭发动天雷，击杀周元吉，才破了法阵枢纽。这是谁都知道的。”见卢晓莹点头，又道：“若按常理，李雪也是活不成的，幸而镂月剑是五金之精所铸、戏雪蝶又用凝水玉雕成，能温养元气，才维持住她神魂不散，梨云收了她的元神带回到瀛洲，先用续命胶固形，又用良药调养，花了四百来年功夫，元神恢复原状，这才转世投胎。” “我说她头上怎么总好像有股紫气呢……”卢晓莹恍然大悟。红光紫气，可不正是散仙的标志？ “喂……”傅舜华终于从惊讶中挣脱出来了，“话不是这么说吧？这也太……”没边儿了。想是这么想，她可没敢说出来，眼前四个人呢，她可就一个，怎么看自己也是人单势孤。 “是不是在想：这苏玉衡挺漂亮一个男孩子，怎么说话着三不着两的呢？他说话没边儿也罢了，怎么连卢晓莹也满口胡话啊？”苏玉衡在一旁出了声。 “就是啊，你说说……嗯？”傅舜华话音未落，突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我想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苏玉衡自得地道：“千把年的苦功，不是白费的。” “你……真的……”傅舜华说不下去了，千把年！这么大的数字，自己想都没想过，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他……还是人吗？ “当然不是，我已经成仙很多年了。” “啊！你又偷看我！”傅舜华羞急之下，说话也不注意了，及至听到卢晓莹和纪云鸥一阵狂笑，才发觉自己话语中的暧昧之处，小脸一下子就红透了，“那个……我不是说你偷看我，我是说你偷看我……哎呀……”她越急越说不明白，卢纪两女又很不给面子地笑个不停，窘得她眼圈都红了。 要说还是叶云鹃善解人意，看见傅舜华羞成这样，回手给了自己师妹一个栗凿：“笑笑笑，就知道笑。去，看看百合银耳羹好没好。”纪云鸥身形一闪，躲开了师姐这一下，飞快地钻进厨房里去了。 她一走，卢晓莹也渐渐止住了笑声，光窝在沙发上喘气。叶云鹃轻笑着坐到傅舜华身边，像个大姐姐似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道：“舜华，你要知道，修道的人，活个几百上千岁很常见的；要是成了仙，还能寿与天齐，甚至不生不灭。玉衡有千年的道行，你大可不必觉得奇怪。这么说吧，你猜猜我多大了？” “这……”在抚摸中逐渐平静下来的傅舜华不好意思猜了，猜大了固然不好，猜小了似乎也有轻视这位叶姐之嫌，看叶云鹃目光柔和得很，似乎不会为自己猜错生气，一咬牙决定往大里估了，“三百？五百？” “噗哧！”叶云鹃笑出声来，“舜华，你可太高看我了啊。”她伸手比量了个“十”，又比了个“二”：“明白？” “一千二百岁！”傅舜华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叶云鹃看上去三十岁都不到，往大里猜也过不了三十五，可她居然说自己已经一千二百岁…… 叶云鹃拍拍她：“不用奇怪啊，你看云鸥，还像个小孩子吧？她也差不多六百岁了。你再问问晓莹，她今年多大？” 卢晓莹没等傅舜华问，自己招了：“我快七十六了。” “啊？”傅舜华头大如斗，就这么一天工夫，以往的常识完全颠覆了。 “不值得奇怪啊，龙族一百岁以上才算成年的。”端了百合银耳羹出来的纪云鸥边走边说道。 “我……还是很难理解……抱歉……”傅舜华嗫嚅着。 “你很难理解没有关系，看看这个。”苏玉衡手一扬，“去！”只见一道紫影从他手中飞起，直向傅舜华卷去。 傅舜华一愕之下，紫影已经绕着她的身体不疾不徐地盘旋起来，这时紫影已经可以分辨出来，却是一条紫色的飘带，带上用金线绣着一对凤凰，随着飘带的飞舞，这凤凰仿佛也振翅欲飞似的。 “这是什么？太漂亮了！”傅舜华惊叫一声，伸手要去抓飘带。这飘带仿佛有知觉一般，不待她抓到，便轻轻绕上了她的手腕，那轻柔的触感让傅舜华很是满意。但当她想进一步把飘带握在手中时，就无论如何也捉不住了。 “这东西叫‘紫云烟’。”苏玉衡看着为握住飘带费尽心思的傅舜华，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怀念，“还是当年的样子呢……”却不知指的是物是人。 傅舜华晕晕乎乎地走在回家路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刚才这一个多小时对她的震动太大，以致连卢晓莹极口称赞的百合银耳羹都没喝出是什么味道来。幸好旁边还有卢晓莹陪着，才没在恍惚之下掉到路边的排水沟里去。 第四次将好友从沟边上拉回来的卢晓莹终于受不了了：“傅舜华，你到底想什么哪！看着点儿路！” “晓莹……你说，苏玉衡他们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吗？”傅舜华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怯怯地问道。 卢晓莹拍了拍她：“放心啦。以他们的身份怎么会骗你？嘻，今天算是沾你的光了，这可都是轻易见不到的大人物啊。” “轻易见不到的大人物……”傅舜华晃晃头，仿佛要把迷惑晃出去一样，“真的看不出呢。” “那是因为，你是孟李雪。”卢晓莹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啊，那个一剑扫太湖的孟李雪，竟然就在我身边！” “我居然也是你说的那种‘大人物’吗？”傅舜华带些自嘲地一笑，“那么苏玉衡又是什么人？” “他可了不得啊，我跟你说……” “玉衡，明天陪我去西单吧……”纪云鸥呢喃着，双手环上了爱人的颈子。 “啊？”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苏玉衡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逛街？” “嗯，听师姐说很热闹呢。反正你们放三天假，闲着也是闲着。好不好嘛？” “你要是想去，我就陪你去看看。”虽然我没多少兴趣吧，苏玉衡想。 “耶！对了，不许叫上孟李雪！”欢呼未毕，忽然想到需要给爱人打个预防针，纪云鸥立刻发出了警告。 “咦？”怎么突然拐到这儿来了，我也没说要叫她啊？ “我可还记得当年她给我帮的大忙呢，哼！还有还有，她身边那条小龙，看你的眼神明显不对，你们俩怎么回事？” “傻丫头……”苏玉衡苦笑，这不知应该说是女人的想象力无穷无尽呢，还是她们感觉敏锐，“没事净瞎想。好啦，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才不是瞎想呢。她看你时那叫一个温情脉脉啊，说没问题鬼才信，不然改天你问师姐，肯定跟我说的一样。”纪云鸥不服，当即一句话顶了回去。随即又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难道……你又动用那什么惑心术了？” “呃……”苏玉衡无言了，总不能说是魅惑傅舜华弄出的副产品吧？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管你，过两天玉梨云来了，自有人跟你算帐。”纪云鸥坏坏地笑，“某人要是肯坦白呢……到时我还能帮着说两句好话……” 信你就见鬼了！纪云鸥平时倒是极向着苏玉衡，可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是跟玉梨云孟李雪一起管教那个“某人”，岂有倒过来帮他说话的道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苏玉衡哪肯吃这个亏？ “你怎么知道梨云要来？”这时候认帐不认帐都不合适，还是转移开话题比较好。 说起来，纪云鸥还是有点像小孩，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到另一方面去了。 “想也知道啊。你要度化孟李雪，她这个当师姐的怎么可能不来？别说她了，就算虹羽也要来吧？”纪云鸥皱皱鼻子，“两个天仙、一个顶级的地仙，孟李雪度化过来不会比四百年前差多少吧？算她一个中等水准往上的地仙，这下闻太师可要让你们逼疯喽……” “错，李雪度化过来以后不会比现在的梨云差多少，她这四百年可不是躺在药堆里睡觉的……”看纪云鸥惊得睁大了眼睛，苏玉衡心里暗笑，把手从她背后伸过去，迅速揉乱了她的头发，“怎么不说你自己？你也是已经跨进了天仙门槛的啊。” “我比你们安全……呀，苏玉衡，你讨厌死了！”终于发觉不对劲的纪云鸥把苏玉衡的爪子从头上拉下来，又咬牙切齿地拧了他胳膊一把。 “你安全？想当年东昆仑斗剑，射斗换青萍……啧啧。”窗外传来清脆的女音，“人人都知道那一场比斗成就了一段佳话，只是又有谁知道玉虚宫那群杂毛痛哭流涕了多久……” “苏虹羽！你这死丫头，居然偷听人家说话！”纪云鸥噌地蹦了起来，然后砰地一声躺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跟着，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苏虹羽～～你存心看我出丑是不是～～” 没办法，女性很多时候就是没法像男性那样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