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录《校正日本外史》(据明治三十三年大阪田中太右卫门刻本钞出)
布衣赖襄谨再拜白
少将乐翁公阁下。襄尝读宋苏辙《上韩魏公书》,爱之,以为自古进言于当世王侯者,大抵有求而自售,识者所丑。独辙伟魏公人物,比之名山大川,欲接其言貌以养己作文之气,言虽近狂,其澹泊无求可知也。虽然,魏公是时犹当路秉权,人将疑辙有求焉。
阁下今代之魏公也,而勇退高踏(蹈?)【注】,久处闲地,使襄学辙所为,可以无嫌矣。特贵贱悬绝,不啻如辙于魏公,则徒仰而心向往之而已。今兹尊嫡君侯膺
幕命入朝,谢
大拜之恩,襄伏在草莽,侧闻盛事,而不图邸吏带阁下之命来就襄家,取所著私史,欲赐 览观,礼意殷勤,愧悚交至。夫襄不敢求于
阁下,而
阁下求于襄,襄之荣大矣,复何所嫌而辞避乎?虽未接謦咳,闻 其词命,亦可以自壮。于是忘其芜秽,出以纳下执事,又敢有所渎告。辙书称史迁文有奇气,他日自作古史,则论迁之疏略轻信浅陋无识。夫迁官太史,总领天下文籍,犹不免疏略之讥,况如襄以寒陋一书生独力罔罗古今,其不自揣而招大方嗤笑,必也。然少小嗜读国乘,每病藩史之浩穰,又恨其有阙;至近代之事,与夫
隆治之所由,非无先辈撰著,又未有晰其端绪、综各家终始者。于是私仿迁史世家而加详备,断自源平氏,至于今代,间以中兴诸将及割据群雄,关系治乱者家别纪之,或错而合之,要览其成败盛衰之状,与臣属谋战忠邪之迹,取其大体最明确者。若夫博引旁搜,辨拆(析?)锱铢,世自有其人,以为非襄辈所及也。至其义例,盖亦有贻浅陋之嘲者。事系
一姓之下,而不有统纪以总之,列将家而杂以雄长,举今代而称谓论说如欠尊崇者,是自有说焉。夫右族迭兴、甲起乙仆、以成海宇之沿革而不必关于
王室者,我中世以还之国势也。故依实创体,以形世变,而其中贯以
帝系年号,以表条理;至大义所系,必用特书,虽厕权豪于元帅、随成败次第而因署题以见统属,而载之事实,名分截然,读者自能见之;至若 今代称谓,则谨据
奕叶名爵、天下公行之称,名识轻重,按迹可知,不敢私撰
名号,以黩 今代而眯(昧?)后世耳目。阅首至尾,睹其得失之相形,明其分裂统合之所渐,则今日无前之
功德,有不待言者,又不敢喋喋颂赞,使人疑其谀与溢,自谓敬之至也。凡是襄区区撰述之本意,不可不为
阁下一言之。野人朴直,以所谓无求之心著书,取其简约自便省览,始非谋公之世也。所以引据剪裁,皆成一家私乘之体,至写录体貌,又一仿古体,不肯学輓近之文缛,是以拮据二十余年,藏之箧笥,未尝示人。今乃得
阁下之寓目,以取信于天下后世,真意外之幸也。襄虽无求于今日,而不无求于千百载。非经
大贤之鉴识,不足以保其传也。然苟得流传,不别今与后其损益于世道人心,尤不可以不加谨。襄也病羸,不能效力父母之邦,况敢望有益于世?然已遭此极盛之运,以其庸陋之笔墨,裨补万一焉,则不负为太平之民也。苏辙谓魏公苟以为可教而教之,则幸矣;
阁下其亦有以教襄焉。冒渎尊严,惶惧无已。
文政十年丁亥五月廿一日 布衣赖襄谨再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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