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显子

爱的选择、真实与塑造
Book Review on The Moving Finger

在心中构思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将The Moving Finger作为Agatha Christie书评系列的开篇之作。原因或许是因为这是我最喜爱的阿婆小说之一，喜爱的原因倒并不是为了精巧的谋杀技巧，而是因为书中那耐人寻味的形形色色的爱情。


The Moving Finger作为一部侦探小说来讲，非常的Agatha Christie，非常的Jane Marple。背景是英格兰保守宁静、至少在外表上仍然维持着几十年前的模样、不随时代而变化的小乡村Lymstock，村里有各种各样的人——老小姐、牧师、律师、医生、退休的老军人——，几乎完全是St. Mary Mead的翻版。一对从“充满了冒险与未知”的伦敦来的兄妹见证了Lymstock几十年来最刺激的事件——先是恶毒的匿名信、然后是谋杀。而姗姗来迟的Marple小姐，则在最后关头揭示了所有的事件不过是聪明人放出的烟雾弹，真正的谋杀其实简单至极——另有所爱的男人谋杀了自己的妻子。

非常的Agatha Christie，非常的Jane Marple，不是么？至少，从概率上来说，Poirot大多是会碰到为了钱或是其他奇奇怪怪原因而谋杀的案子，而Marple小姐则总是在她熟知的乡村生活中碰到谋杀配偶的案件。

为了隐藏在某个谋杀案中显而易见的动机，于是犯下一系列谋杀案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这是ABC Murders的基本Plot，而The Moving Finger不过是ABC Murder的变形版，用匿名信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使得人们做出“收到匿名信+中毒死亡=服毒自杀”的错误判断。

这当然是个精巧可爱的设计。但对于我来说，构成The Moving Finger真正魅力的，却是Agatha Christie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关于阶级、爱情、选择、塑造等等的微妙观念。

阶级与选择

Agatha Christie属于中产阶级、或者更准确地说、乡绅阶级。不管是从她父母的社会地位、亲戚（主要是姐姐的夫家）的社会地位、两任丈夫的职业、又或是她本人作品中的字里行间（比如Poirot对于整洁的焦虑或是Marple对于道德的坚持），都显示得很清楚，她与她所塑造的Jane Marple大抵社会地位相当，是出身于体面的、非贵族的、有教养的郡间家族，可以与工人阶级以及大部份需要靠工作养活自己的中下阶级（主要是周薪三四磅的小职员们）区分开来。

这个阶级并不一定都很有钱，The Moving Fingers中的Emily Barton小姐就近况窘迫、只能靠出租房子过活，而与她常交往的Mr. Pye又或是虽然初来乍到但是立刻被认同为同一阶级的Burton兄妹，则都是家境格外殷实、花钱可以不用多想的有钱人。

这个阶级所从事的工作大多就是那么几种，比方说军人（年轻人至少要是上尉，退休的至少要是少校，最好是上校）、医生（全科专科均可）、律师（出庭非出庭均可），运气好点的可以成为商人，家境良好的可以无拘束地成为作家或画家（无论销量好坏）。这个阶级的女性大多不工作，如果工作，通常也是为自己的父兄做助手或是从事一些服饰设计类的工作，比如说——同时也是最常见的，医生的姐妹成为诊所里的药剂师、如同The Moving Finger中的Aimee Griffith与Owen Griffith姐弟。

这个阶级其实并不怎么地位显赫，显然他们离日不落帝国最顶端的那些或有头衔或有历史的贵人们差距甚远（Death On the Nile中的Mrs. Allerton虽然有个表哥是格拉斯哥公爵，但显然她交往的人们已经基本都是中产阶级了），但是在他们生活的地方——也就说某个宁静的英格兰小乡村，他们是望族、是“乡绅”、是一等一的人物，有自己封闭的社交圈，可以避开大贵族们骇人听闻的放荡与丑闻，也可以免去下等人难以避免的粗俗，安心地过着他们保守宁静的生活。

这个阶级，同其他阶级大部份时候一样，是从自己的社交圈内部选择爱情与婚姻的。

于是，在The Moving Finger中有关“该选择怎样的人来恋爱”的话题便格外有趣了。

头一个扯上这个话题的人是Joanna Burton，从伦敦来的世故漂亮有钱的都会女子。她与Dr. Griffith之间的爱情故事是格外有意思的，因为牵涉到阿婆关于“爱情的真实”这一另外层面，所以放到之后再谈，这一段只说她在拜访了一圈Lymstock的“体面人家”后对兄长的嘲笑。Joanna说，在整个Lymstock，能和你谈恋爱的就只有Aimee Griffith了！

显然，在这里Joanna排除掉了包括律师的秘书Miss Ginch、医院里的护士、学校里的女教师等在内的显而易见的“中下阶层”职业女性，同时她也没有把两个在书中相当有分量的人物纳入“择偶”名单：即Megan Hunter（因为所有人都还认为她只是个小女孩），以及Elsie Holland，那个激发了Richard Symmington的爱并促使他谋杀了妻子的女人。

Megan Hunter，作为律师Symmington的继女、并且是某个年轻上尉的女儿，显然属于乡绅阶层。关于她与Jeremy Burton之间的爱情，因为涉及到“爱的塑造”这个层面，于是又得放到之后再谈。本段先说说Aimee Griffith与Elsie Holland在求爱与择偶上的差别。

如果求爱与择偶只与美貌有关，那Elsie Holland必然全面获胜。对于见惯了伦敦五光十色的Jerry Burton来说，一个能让他瞬间屏住呼吸、并联想到特洛伊的海伦的女人，该有多美，诸君可以想象。同时，一个让冷静自持的律师Symmington深陷爱河、不惜大费周章策划了数月、虚构了几十封匿名信、终于谋杀掉自己老婆的女人，该有多美，诸君可以想象。相比之下，年过三十的Aimee Griffith虽然不丑，可明显是缺乏令人神魂颠倒的容貌的。

但求爱与择偶显然并不只与美貌有关。

在Burton兄妹关于Elsie Holland的评价中，有一小段对话格外具有意义。

当Jerry因为对Elsie的美丽的震撼而失手将新出炉的葡萄面包落在地上、Elsie很和善地帮他捡起来之后，Jerry格外失望于Elsie那平淡的、有效率的、充满了家庭女教师感的声音。而几分钟后Joanna说起Elsie时，也说她“虽然漂亮但没有什么女性魅力”（have lots of looks but and absolutely no S.A.）。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大胆猜测，这是因为Elsie Holland只是一名家庭女教师，不是一位女士（Lady），不是与Burton兄妹同阶级的“上等人”（Gentry，即乡绅阶层），自然便也缺乏能够让绅士淑女们认同的“女性魅力”了！

在听到Elsie的声音后，Jerry想到的是Elsie只不过是一个健康好看的姑娘而已、是特洛伊的海伦如果有这样平淡的声音那男人们绝对不会为她打仗十年、是他曾遇到的另一位相貌普通的女士一开口便立刻充满魅力（很明显，那位女士与他是同一阶层的）。而在听到Joanna关于Elsie没有女性魅力的评语之后，他想到的则是如果Joanna也去当家庭女教师，她也会变得那样无趣。

很明显，在Jerry这样的乡绅阶层心中，干练的职业女性，第一、与他不是同一阶层，第二、没有女性魅力，于是自然不会令他坠入情网了。即使他仍旧可惜Elsie拥有那样的美貌，或者是按照Joanna的说法、时不时流露出“纯男性的懊悔”。

拥有“家庭女教师这类职业女性配不上乡绅”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有Jerry Burton一人。事实上，虽然Jerry Burton所习惯的伦敦与小乡村Lymstock完全没有相同之处，但是他在择偶、匹配上的观念与Lymstock那些最保守的人们、包括乡绅阶层与中下阶层、完全没有区别。当Symmington的妻子死去之后，整个Lymstock很快传起了风言风语，从有身份的女士到各家的厨子女仆，大家都在偷偷猜测Elsie一定是想勾引Symmington成为律师太太。这种传言中，自然有人们对两性八卦的天然兴趣、有人们对于“孤男寡女同处一个屋檐下必然会出点事儿”的根深蒂固观念（可见人性在时空与地域上都是相同的、半个世纪前的英国人和现在的中国人在热爱八卦、发掘八卦上没啥区别），但除此之外，更是人们对于“乡绅娶家庭女教师”在根本上不赞同的表现。同时，这也并不是1940年代的英国特有的观念，在描写美国南北战争时代的小说《飘》中，不光是县里的体面人家，就连背井离乡的爱尔兰乡巴佬O’Hara也看不惯家世良好的庄园主Calvert在太太死后随便娶了个北佬家庭教师当老婆（当然，他们的部份反感是因为新Calvert太太是个北方女人）。

当我们充分认识到不管是乡绅阶层本身、还是家庭女教师自身所处的中下阶层都不赞成这两类人的结合时，Jerry与Symmington对于Elsie的态度，就能很微妙地显现出Agatha Christie对于“怎样的男人才算绅士、一个男人算不算绅士与他娶的、或是想娶的女人有关”的深层看法来了。Jerry看不上书中最美的Elsie而娶了与他同一阶层的Megan，而Symmington则为了Elsie而杀人，两人的高下，光是在爱上的女子而言，便已见分晓。

其实，严格的来说，Symmington从最开始娶Megan的妈妈，就有点“低就”的意味。因为当她带着Megan来到Lymstock、在没嫁给Symmington之前，是靠工作自谋生计的。但是由于书中暗示Symmington对于她来说是个“合格的单身汉”，于是可以猜测即使Symmington太太当时需要靠工作养活自己，但由于她出身应该较好（这点Elsie是基本没有的），于是仍然被Lymstock的体面人家视为自己人。

不管怎样，Agatha Christie，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在这里都暗示了一种几乎势利的观念：如果一个出身良好的男人为了某个女人去杀人，那么他自己首先当然是不好的、是比不过其他同阶级的人的（就像Marple分析Symmington虽然冷静自持其实是冷漠没有同情心，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什么好的品质能够抵御突如其来的狂热的中年之爱）；其次、他爱上的那个女人也肯定不会是较高阶层的。与之相对的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假如他/她出身良好又真正具有教养，那么他/她肯定会与同阶级的人结婚。

有例为证。

除了The Moving Finger中Symmington与Jerry Burton之间鲜明的对比，在另一本Marple小说The Body in the Library中，同样是有钱人Jefferson鳏寡的女婿、儿媳，Mark Gaskell与偷娶的舞女老婆Josie为了钱合谋杀死两人、谋杀未遂一人，而“好女人”代表的Adelaide虽然在假称自己是世家之后的网球教练Raymond的魅力吸引下走出了孀居的状态，最终还是嫁给了同阶级的男人并得到了Jefferson情感与经济上的祝福。

Marple小说之外，在Poirot先生主打的Death in the Clouds中，执业牙医Norman Gale为了钱与Lady Horbury的女仆、一个高利贷女商人的女儿（显然是绝对的下等阶层）结婚，后来又因为爱上了理发店小职员Jane Grey（典型的中下阶层）而杀掉了自己的老婆。

而在One, Two, Buckle My Shoe中，大银行家Blunt为了掩饰自己由于重婚导致对亡妻的财产其实没有合法继承权的事实，伙同真正的妻子、女演员Gerda一道谋杀了至少3人，而女演员这个身份，在Agatha Christie的小说中，除了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中策划了整场复仇计划的Linda Arden，基本都是一心想从社会底层往上爬的负面形象——比如Lord Edgeware Dies中的Jane Wilkinson，或是Death in the Clouds中虽然成功上位但是让她老公后悔无比的Lady Horbury。

是否势利姑且不论，至少很清楚的是，Agatha Christie是不赞成跨阶层的结合的，她甚至是不赞成人们脱离本阶层而生活的。在短篇小说集Parker Pyne Investigates的The Case of the Rich Woman一文中，Parker Pyne应求为出身于农庄女工的有钱女人Mrs. Rymer找回快乐，他的方法竟然是让Mrs. Rymer回到康沃尔继续当农妇、嫁给一个笨拙软弱的老好人农夫，而Mrs. Rymer最后竟然承认这种安排让她真的很快乐！

转回婚姻与爱情。如果跨阶层的结合是不被Agatha Christie赞成的，那么同阶层的结合就是样样都好么？也不一定，至少Poirot先生就发表过数次某某不适合某某、更适合与某某结婚的言论。

那么，什么才是Agatha Christie所赞成的爱情与婚姻呢？



TBC

[ 本帖最后由 藤原显子 于 2010-7-18 01:30 编辑 ]

[ 本帖最后由 藤原显子 于 2010-7-18 10:54 编辑 ]

藤原显子

嘿嘿嘿，最近我在重读Mrs McGinty's dead
老爷爷热爱美食的心态深得我心啊~~

藤原显子

引用:

原帖由 yoko 于 2010-7-15 10:24 发表
是作业咩？？？

是我的爱的爆发~~~
恩~~~因为工作太无聊所以要给人生找个方向……

藤原显子

真实与虚幻

这一段，主要来讲Joanna Burton与Dr. Owen Griffith之间的爱情，一段我总是认为有些微妙、但是显然Agatha Christie却欣赏的不得了的爱情。

Joanna Burton实在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女子！长的漂亮、又有钱，可以随心所欲的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在伦敦接受教育，有见识、有教养，性格也很好，从刚到Lymstock开始，她就同情怜爱被母亲忽视的Megan，在Symmington太太死后也是她第一个想到要把Megan接来自己家里住；她对仆人也相当宽厚，从来不限制他们休假时间的活动、也不太挑剔诸如这里没打扫干净、那里浪费了太多食物之类——当然、后者是因为她挺有钱、不在乎这一点儿浪费。

而正是这样一个受老天眷顾的美人儿，在结婚之前却有个最大的缺点——虽然误打误撞成就了她与Dr. Griffith的姻缘、但仍旧是缺点——，就是游戏爱情，而且喜欢感情用事。

Joanna谈过一段又一段的恋爱，对象都是伦敦那些软弱的、没啥骨气的“艺术青年”，整天只会向她抱怨自己是多么怀才不遇，然后轻易就退缩、就背叛，让Joanna伤心的不得了。但讽刺的是，过不了多久，又会有一个新的艺术青年冒出来，再度让Joanna动心坠入爱河，直到再一次的被辜负。在陪着兄长来Lymstock养伤之前，Joanna就处在被那么一个艺术青年辜负之后伤心得不了的状态中，虽然Jerry根本不把Joanna的伤心当一回事。

这是因为Joanna的伤心、同她之前那一段又一段的爱情一样，都是自以为很悲情很苍凉，其实就像泡沫一样无足轻重，连她自己内心深处都不怎么当真的。要不然，为什么当Owen Griffith因为腼腆而不敢与Joanna说话、因而刺激到了她身为美女的自尊心之后，她就立刻忘掉了自己理应处在被伤害的悲痛中，马上就决定要施展魅力让Owen Griffith爱上自己呢？

其实吧，爱情，对于Joanna来说，一直就是个游戏。总是迷恋上相似的艺术青年、是游戏；总是很快发现这些艺术青年都是骗子然后感到被背叛了、是游戏；总是为这些背叛而伤心好一阵子、是游戏；总是伤心够了就立刻投入下一段恋情、是游戏；敢胆忽视她、那就别怪她偷了他的心来好好玩弄、是游戏……爱情，对于Joanna来说，和她遂顺的人生一样，是一场游戏，不管她在这场游戏里是哭泣还是微笑，游戏的主宰，都是她自己。

Joanna从来没有认真过，直到误打误撞碰到了Owen Griffith，这才踢到了铁板。这是因为Owen Griffith完全不同于Joanna之前碰到的艺术青年。他是腼腆的、认真的，完全没有那些文艺青年们的花花肠子、侃侃而谈，他的人生目标简单而直接——尽可能医治他的病人。显然，Joanna那充满了伦敦气息、艺术气息的魅力深深地迷住了他，但是当Joanna想在真正需要她出力的现实（帮助一位难产的孕妇）前退缩逃跑时，他毫不犹豫地狠狠斥责了她，逼着她抛开那些虚假的好听话，真正动手去帮助他人。这反而激发了Joanna真正的爱情，她开始意识到Owen Griffith是个多么了不起的男人，比那些伦敦的艺术青年高出不知道多少倍，并在随后他的声誉受到致命威胁时决定嫁给他。

应该说，这是一种带着崇拜的、类似于仰望精神导师并愿意为他牺牲奉献自我的爱情。很微妙的，这却是Agatha Christie所赞许的、能够“认识到真实人生”的爱情。

包含着崇拜的爱情，当然是很正常的。Jane Austen说得好，除非是一见钟情，但凡女子爱上一位男子，总是要先器重他才会自然而然产生爱情。既然这个社会规定了男强女弱、又或是说男人总是承担着较大的社会责任的话，那么如果一个男人都不能让女人安心倚靠，那还谈得上什么稳定的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情饮水饱什么的、现实里根本行不通。那些妄想着“我的爱情能够改变他”的姑娘们，在结婚后肯定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比如说Three Act Tragedy中的Lady Lytton Gore，生下女儿之后不得不承认，她那个败家子丈夫不但不会学好，只会变本加厉。

在现实生活中，脚踏实地、努力工作的男人自然是要比整天无病呻吟的“艺术家”要高出不知道多少的。可是，Joanna与Owen的爱情，与Elizabeth自然而然地爱上了值得她器重的Darcy完全不同，Joanna与Owen的爱情，并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姑娘选择了一个同阶级踏实男人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来自伦敦的、有钱的、美丽的姑娘选择了一个小乡村里的同阶级踏实男人！

或是漂亮有魅力的女子、或是身份高贵无比的女子，在能够嫁给侯爵、大法官、或是其他显赫人物的前提下，心甘情愿的嫁给小乡村里虽然踏实但是总显得相对平庸、至少是平常的男人，这种“低就”，在Agatha Christie的书中出现过不只一次。

作为Marple系列经常出场的人物，小村子St. Mary Mead的牧师太太Griselda，年轻美丽、有过侯爵向她求婚，却爱上了比她年长20岁的乡村牧师丈夫并心甘情愿与他过着量入为出、帮助教区区民的生活，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希望丈夫能够承认他疯狂地爱着她、使她能够发出一声甜蜜的叹息；

在Why didn’t they ask Evans?中，Marchington伯爵的女儿Lady Frances Derwent，放着一大把同她一样有头衔的男人不嫁，却爱上了青梅竹马、当地牧师那个没钱没工作的小儿子，并决定和他一起远走东非种植园开创事业；

在Poirot晚期侦探系列Mrs. McGinty’s Dead中，就连那个被真凶陷害的可怜虫James Bentley，就因为他朴实温和（其实是懦弱吧？！），都有两个女人喜欢他，一个自己有财产、另一个漂亮干练；

更别提Death on the Nile中英格兰最有钱、最美丽的女继承人Linnet Ridgeway，拒绝了几乎和她一样有钱更有无比显赫家世的Lord Windlesham，为了爱情嫁给破落郡间世家的后裔Simon Doyle。当然，由于Simon Doyle不是个好东西，所以Linnet下场悲惨。

如此得天独厚的女子，明明可经由婚姻或得到华衣美食、或使自己锦上添花，可偏偏却要离开繁华都市隐居乡村，Agatha Christie在此处所传达的她对于“真实”的爱与婚姻的理念令人有些费解。

我大胆猜测，在Agatha Christie看来，爱与婚姻的“真实”是来自于女人对于自己未来幸福的一种把握。

幸福，当然不完全是锦衣华食，多的是吃的好、穿的好、但是闺怨无穷的贵妇人。家世显赫、位高权重的贵公子，大多身边都有一大堆诱惑，漂亮的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难免被宠坏。再怎样美丽、怎样高贵的女子，也只不过是不高攀他而已，很难生出极为珍重的心情。日久天长，要想情深爱重一如当初，要么需要极高的手腕，要么就是天方夜谭了。

而嫁给宁静小乡村的踏实乡绅就不一样了。

首先，英格兰乡村观念保守，只要是结婚了，丈夫就被贴上了所有权标签，体面正派的女人都不会来招惹，因为来招惹的、被招惹的、都要被整个小社会唾弃。乡绅阶级热爱荣誉、热爱面子、最看不惯大贵族的放荡与下等人的粗俗，怎么敢行错踏错被人指责呢。

其次，稍显平庸的乡绅男子，若有幸能获得充满魅力或是身份高贵的女子的真心情爱，假如他心态良好教养不俗，自然会无比珍惜这段爱情，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获得幸福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再次，乡绅阶级中的大部份，虽然比不上显赫的贵人那样不把钱当回事，但也大多小康，所谓的量入为出、通常指的也不过是请不起好厨子、要请一个比较笨拙的女孩来做家务活。再拿被迫出租房屋的老小姐Emily Barton来做例子，她虽然号称财政紧张，但依旧有1个住家女佣、1个钟点女佣和1个钟点园丁，就算出租房子之后，她买起东西还是按照老习惯挑选店家，而且等到她一旦打破心结卖掉房子之后，就立刻有足够的钱来支付环球旅行了。

在能保证小康生活的前提下，若是能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又没什么外部诱惑，不但Agatha Christie那样认为，我猜多数女性都会认为这是挺不错的日子吧。

除此之外，Agatha Christie大度赐予平庸乡绅男子在爱情上的好运，恐怕也难出“敝掃自珍”的原因。说来说去，乡绅阶级是她所处的阶级，她从小到大看惯了小乡村里宽仁的牧师、勤勉的医生、敬业的家庭律师，护短情节下，自然会在她所主宰的字里行间赋予这些虽显平庸、但不失为好丈夫人选的乡绅男子们幸福与好运了。

同样是敝掃自珍，Agatha Christie在为乡绅阶级的女性们安排姻缘时，也相当慷慨，基本上没人爱的Megan最后嫁给了整个Lymstock最英俊、最有钱、最棒的单身汉Jerry Burton，就是一例。

说起来，Megan与Jerry之间的爱情，作为与“平庸男子高攀”相反的“魅力男子低就”的一例，其中显现出的爱情中的塑造与自恋，也是相当有趣的。




TBC

藤原显子

到时候豪姬移动一下好了……

加班好累……真想穿越到1930年代的英国当个有闲有钱的lady........

藤原显子

摊手，你看过几个Lady没熬过二战？
…………1930固然重要，穿越成Lady最重要！

藤原显子

我要是lady了还需要工作……
直接住在英格兰乡村天天喝茶看小说……

藤原显子

她是gentry……

藤原显子

塑造与自恋

Lymstock最英俊、最有钱、最棒的单身汉Jerry Burton会深深爱上连她亲娘都不把她当回事、总是有长舌妇闲言碎语嘀咕她的生父不是好东西的Megan Hunter，并一手培养出Megan令人着迷的魅力，让人一瞬间有看到英伦版“光源氏计划”的错觉。

说到源氏公子在春夏秋冬四院夫人外加无数露水姻缘中最爱紫姬的原因，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这与其说是一种Oedipus Complex（俄狄浦斯情结），不如说是一种Narsissus Complex（纳希瑟斯情结）！没错，不是恋母，而是自恋。源氏公子爱紫姬爱到最后无法自拔，并不仅仅是因为紫姬酷似他早亡的生母桐壶更衣、又或是与他初恋的情人藤壶皇后有血缘关系，更是因为紫姬是他从头到尾一手塑造出来的女人，是因为在紫姬身上体现出了他对于女人所有的期望，是因为紫姬自打孩提开始便从身体到心灵都完全属于他。心理学家说，最能激发人们爱情的容貌，是与自己比例相同的容貌；以此推理，最能激发爱情的性情，便是自己所培养出的性情吧！当源氏公子对紫姬倾注自己的爱情时，他几乎是在向他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致敬。如果说这不是一种深沉的自恋，那什么才是呢？

当然了，1940年代的英国绅士自然在行为上没有一千年前的日本男人那样变态，看见小姑娘长的又美又像初恋情人就把她抢回家、养到14岁就吃干抹净不让别的男人看一眼，这种事情没有的。可是啊可是，就像Marple赖以成名的Village Parallel成功地揭示了“人性是相同的”一样，从本质上，不分贵贱，男人也大多也是相同的。能让他们沉迷的爱情，大多逃不开塑造与自恋这两个层面——而且所谓塑造、也是为了自恋而服务的。

无聊时重翻金庸老先生的《侠客行》，因为这本书的情节实在滑稽十足，没有什么国家大义血海深仇要揪心。看到末尾，金老先生这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者借着石清与梅芳姑这两个人物说出了至少是大部份男人的择偶心态。这段对话也挺出名，这里就不罗哩罗嗦的重复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石清先生当年看到梅芳姑小姐样样都比他好，于是心生自卑缩脚不前，宁可与样样比他差的闵柔小姐谈恋爱，也要保住男子汉的自尊，能够活的自信、活的开怀。

与之类似的，是Gone with the Wind中Scarlet与她的黑人奶妈Mammy之间的一段对话。比谁都更了解白人的黑妈妈说，男人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自以为要什么，如果一个姑娘愿意装傻陪男人玩这个游戏，她就能嫁的出去，因为男人可不愿意娶个比他见识还高的姑娘。

这就如同上一节所说，不管是Agatha Christie还是Jane Austen都认为，真实的爱情与婚姻，至少是要让妻子能够对丈夫产生出器重之心、崇拜之情的。

当然，黑妈妈的话还有后半句，结了婚之后，男人倒是不在乎老婆见识比他高了。大约是谈恋爱时天天当英雄解决美女碰到的种种问题当然很自豪很风光，可结婚后如果老婆是个小瓜呆天天惹出一堆事情要他烦恼，那就是灾难了。

有了石清先生的剖白以及黑妈妈精辟的分析（或是说讽刺？）之后，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分析除了同属乡绅阶级，还有什么原因让Jerry Burton放着那么多伦敦的、非伦敦的同阶级美女不爱，却迷上了不怎么漂亮、完全不会打扮、性格有些别扭的Megan Hunter了。

当然，在正式进入分析之前，需要先引入所谓Cophetua Complex即科菲图阿情结这个概念。

其实这个名词，是Agatha Christie自己造出来的，在The Body in the Library一书中。

The Body in the Library这本书，与包括The Moving Finger在内的部份Marple小说一样，在谋杀手法与动机上都比较平庸（这本书中的谋杀动机是为了钱，谋杀手法是利用双尸案伪造不在场证明），但在心理分析上都相当值得一观。顺便一说，类似手法普通、心理一流的Marple小说还有Nemesis和Sleeping Murder，讲的都是长辈对晚辈不正常的充满了控制欲的爱——典型的维多利亚晚期心理变态。

转回The Body in the Library。这本书里关于两性关系的心理分析，有两点非常令人在意。

首先是关于“好的倾听者”。这是形容有钱人Jefferson守寡的儿媳Adelaide的。应该说，她就是我们在第一节提到过的让Jerry Burton感叹的那种虽然长得很平淡、一开口之后立刻魅力无穷的（乡绅阶层）女性典范。至少警察局长Colonel Melchett就感到Adelaide虽然说话极少，但是她的神情也好、姿态也好、语言也好，都能营造出非常舒服的社交气氛。心直口快的Mrs. Bantry说得更明白些，她说Adelaide是个好的倾听者，而男人最吃这套了。Miss Marple也承认，像Adelaide这样的女人，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嫁人的，男人们都会想把她娶回家当老婆。原因很简单，听的多、说得少、总是顺从、适当地赞美、让男人们在她面前感到特别自信特别舒服，能够不着痕迹地满足男人好面子、自恋的心理，这样的女人谁不喜欢？

可这样还不够，至少，在有Cophetua Complex的男人面前，平等的赞美是远逊于施恩者经由他人的感激得到的满足的。

King Cophetua and the Beggar-maid（科菲图阿国王与乞丐少女）这个故事，在离奇中透着荒诞，在荒诞中透着诡异。故事中，Cophetua是希腊在北非殖民地的地方长官（也可以称之为国王），活到几十岁，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某一天，当他向窗外望去时，一眼看到一位衣不蔽体的乞丐少女，立刻一见钟情。他走向人群，找到少女，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的王后，乞丐少女答应了。之后少女成了王后，不再理会那些乞丐同伴，与Cophetua过着幸福的生活。

多么离奇、荒诞、诡异的一个故事！然而在这离奇荒诞诡异的背后，却隐藏了至少一个很浅显易懂的真理：人、特别是男人、总是希望处在施恩者、拯救者的地位的，而居高临下给与他人恩惠——特别是对自己只是随手之举、但却能改变别人整个人生的这种反差极大的恩惠，是能带来无法计量的自恋满足的。

与上一节所讲的美丽女子宁愿低就普通男子是希望能够获得丈夫无比的珍视相类似，假若Cophetua娶了与他同阶级旗鼓相当的女子，他从妻子那里获得的尊敬与崇拜，怎么可能及乞丐少女奉献给他的万一！

这种心理放在Agatha Christie的小说中，最明显的例证其实还不是The Body in the Library中有钱的老头Jefferson对舞女Ruby突如其来的偏爱——因为老人家其实更喜欢Adelaide，偏偏Adelaide天天和帅哥Raymond打网球，于是被忽视的老人家感到孤独无比，只能向Ruby这个淘金者映射关怀。在我看来，真正的、典型的Cophetua Complex在Agatha Christie小说中的印证，其实是Death on the Nile中那个虽然长的高大英俊但完全不是个好东西的Simon Doyle。

Poirot第一次看见他与Jackie在一起，就心生警惕，因为Jackie爱的太深了，而这是相当危险的。换句话说，Simon Doyle爱的太浅了，这也是相当危险的。果不其然，他之后轻易地被Linnet、或者更直白些、被Linnet的钱给迷走了。Simon当然不爱Linnet，按照他对Poirot的剖白，他是很讨厌Linnet这种有主见、有魄力、有点专横、做什么事情都要按照她自己的心意来的女人的——换句话说，他喜欢柔顺的、听他话的、把他当作天神看待的女人，比如说Jackie，迷恋他迷恋到是非不分、不在乎他贪婪又没有道德、不在乎他贪婪到不择手段，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帮他谋财害命。可是喜欢就等于爱么？我看不见得。Simon 爱的只有他自己，若是对Jackie有深沉的爱，怎么会为了钱而背叛她、甚至有脸要她想法子干掉Linnet呢？Simon对Jackie的喜爱，其实是典型的Cophetua式的优越感与控制欲，想到自己对Jackie一点点小温存就能让她掏心掏肺地为自己去杀人，想到自己完全拥有了Jackie的灵魂，这会是怎样一种无上的优越感阿！

男人喜欢柔顺的倾听者，因为这样能使他们显得聪明；

男人喜欢当施恩的救世主，因为这样能使他们显得无所不能；

在明了这两点之后，让我们看看Megan Hunter之于Jerry Burton那别的女人所不可比拟的可爱之处、以及她的存在是如何激发起Jerry Burton内心深处的Cophetua Complex的。

要说Megan Hunter的可爱之处，自然要先有个被比较的例子。而拿来比较的，则又是可怜的Aimee Griffith。归根结底，除了自身很痴情看不上别的男人，这么多年来Aimee Griffith一直小姑独处，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由于她实在是不怎么“可爱”的。老小姐Emily Barton挺维护她，说她牺牲很大。想想也是，少女时代一心想学医，结果古板的父母却只肯给弟弟付学费；到了风华正茂时，每天起早贪黑要照顾医生弟弟的起居；好不容易盼到心爱的人死了老婆，却又传出有个小狐狸精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几般伤心之下做出蠢事，差点没被当成杀人犯绞死，多可怜！然而，可怜归可怜，Aimee Griffith依旧是不可爱的。Jerry Burton来到Lymstock没多久，就觉得Aimee的个性一是有点男性化、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内心很痛苦、装的就像全天下最开心的人一样，二是太咄咄逼人、总是指责别人这里不对那里不好、非要别人学着自己才行。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太男性化了，让男人们到哪里去英雄救美、体现男子气概？太咄咄逼人了，让男人们到哪里去表现自己是个强者？

Megan Hunter，或许是天生如此，可就不是这样了。

她从一出场开始，就是Jerry Burton心中令人同情的小姑娘。身为Symmington家格格不入的继女，她的继父总是忘记她的存在、她的亲娘则是恨不得忘掉有她这么一个人，明明都20岁了，却还被当作十几岁的小孩子对待，穿的衣服也是破破旧旧的，没有曲线、没有款式，丝毫没有女性魅力。Megan是敏感的，知道除了Burton兄妹没几个人真心喜欢她，因此感到十分痛苦；Megan又是孩子气的，既然别人不喜欢她、她就偏要留下来让他们不开心，看最后谁犟的过谁。

面对Jerry Burton时，她一直表现的也像个小孩子，柔顺、容易讨好、对Jerry充满了敬畏、崇拜、信任。对于Jerry Burton来说，没来由就特别亲近他们兄妹的Megan就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狗或一匹温顺的小马，让人忍不住就想摸一摸或是给她一块糖吃。

慵懒、不装模作样的Megan与咄咄逼人、总是精力过分旺盛的Aimee Griffith完全不同。当Jerry向她们俩人展示他心爱的一幅中国画——描绘了一位老人在树下充满童趣的玩着翻花绳游戏——时，Aimee对老人这种完全没有“建设性”的生活嗤之以鼻，而Megan却双眼发亮感叹这是多么有趣的生活（恩，身为中国人，我也又理解、又自豪地觉得这的确是最Happy的生活）！当他俩在伦敦玩的开心错过了最后一班回Lymstock的火车时，Megan一点没有抱怨，对Jerry随后做的所有安排都柔顺地接受，并觉得真是好玩开心。

Megan从一个别扭的小女孩转变成一个有魅力的、成熟的、懂得爱情的年轻女人的过程，其实是Jerry在一手主导的。他教导Megan阅读翻译成英文的“中国诗一百首”，以期“完善”Megan的教育（Complete her education），使她变得更加成熟、有教养（Sophisticated and civilized），能与他一样欣赏中国人那种豁达的、什么都不在意的闲适。他带着Megan到伦敦置办得体的衣物鞋帽，把Megan从穿的邋里邋遢的女学生变成了衣着高雅的青年女子。他怀着异样的自豪感与满足感，带着Megan进出伦敦最高档的餐厅用餐、跳舞，近一步激发Megan对于自己的成长与魅力的认识与认同。

Jerry Burton塑造了作为年轻女人而非孩子的Megan Hunter，而在他的塑造完成之后，他惊愕的发现，他爱上她了。

然而一直冷眼旁观的Joanna却一点都不惊讶。她早看出，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Jerry对Megan就已经有了一种独占的欲望。按照她的话来说，在Megan被不可爱的Aimee“劝”回家后，Jerry的烦躁完全是“丢失了一条狗的主人”的正常反应，而这个调皮又得天独厚的姑娘所送给Jerry和Megan的结婚礼物，正是一条特大号的狗项圈！

玩笑之后，转回正题。为什么Jerry会想要独占Megan呢？因为她柔顺、慵懒、对自己充满了崇拜么？自然不光是这样，不然他早就有个Mrs. Burton了！让Megan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的原因，其实往深层追究，还是因为Megan激发了Jerry的Cophetua Complex阿！

首先，Megan引发了Jerry的同情心。看过几遍The Moving Finger之后，我深刻感到Marple在The Body in the Library中那句“绅士们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么冷静”（Gentlemen are not that level-headed as we thought）真是正确阿！Jerry Burton，职业飞行员，理应是理智冷静的人物，可是越仔细看越觉得他其实挺“柔肠百转”“多愁善感”的，至少是联想极为丰富，比如在想到Megan不被家人钟爱时他立刻想到很早之前祖母忧伤的吉它曲子。他对Megan格外的好以及对Symmington家的不满，都是同情最自然而然的体现，而同情本身、就是一种优越感。

其次，除了很虚的同情，Jerry在不同层面上“拯救”过Megan不下数次！第一次拯救，是在Mrs. Symmington死后，是Jerry把偷偷躲在育婴房哭泣的Megan拉出Symmington家，带回自己家中，给了她一个能够安心平复心情的避风港。第二次拯救，是Jerry拓展了Megan的教育，并把她带到伦敦，让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有魅力的女人。第三次拯救，也许是最像西方传奇小说中的“英雄救美”桥段的一次（虽然一切发展都在精明的Marple的计算之中），Jerry在Symmington企图谋杀Megan的那一瞬间出现，救出了Megan，并一直待在她的床边，等到她醒来说爱他。

数次成为一个女人无可代替的英雄，这是何等的自豪！

所以即使Megan最初拒绝了他的求婚，Jerry也不会放弃。在书中，Jerry告诉自己，Megan是他的女人，属于他。不错，假如正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Megan、假如正是他将邋遢的女学生Megan变成有魅力的女人Megan、假如正是他塑造了现在的Megan，那么又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成为Megan的男人、Megan的主宰呢？在柔顺的、被拯救的Megan面前，Jerry聪明而无所不能，而他对于从属的这种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心态，又怎么不是Cophetua Complex在一个男人身上最好的体现呢？而这种情结，又怎么不是自恋最隐讳、最深层的表现呢？

于是，我们可以这样说，经由Megan，Jerry看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于是Megan深深迷住了他，超过了之前他所遇到的所有的女孩。
虽然有些不中听，但是仔细分析下来，这却又是比所谓命中注定要更为合理的解释吧。



阶级的认同、是爱情选择的基石；自恋的激发、是爱情培养的基石。

虽然写的是侦探小说，但是正如Agatha Christie经由Marple不断重复的那样，其实她所写的，归根到底都是人性，是说开了有些丑陋、但仔细想想又挺自然而然的人性。

即使不属于乡绅阶层，不处于1940年代，我们通常也会选择与自己背景相似的人长久的在一起，也会选择那些能够让自己有成就感、心情舒坦的人长久的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

读久了Agatha Christie，于是明白，爱别人、也就是爱自己那么一回事罢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