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舟斋

[B]天下无双——上泉伊势守信纲[/B] [B]序：千秋功绩——杀人刀活人剑[/B] ① 《碧岩录》（全称《佛果圆悟禅师碧岩录》，亦称《碧岩集》）公案②中有云：“杀人刀活人剑，乃上古之风规，亦今时之枢要。若论杀也，不伤一毫；若论活也，丧身失命。所以道：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又道：“杀人刀，活人剑，乃上古之风规，是今时之枢要。且道，如今那个是杀人刀活人剑？” 上古时，有上古之流存，然今已不可考。至中古，念流生，后世方有记叙。今日马庭念流之传书《念流正法兵法未来记目录》中尚记曰：“源叉那王（传说乃源义经以前之人物）以后之兵法、皆以念之末流也。”之后不论神道、中条、阴流，生于乱世之中，皆含杀劫之猛烈。印证日后幕末兵法家平山行藏子龙③之言语：“剑术即与敌杀伐之用。” 此间世上所谓之“兵法”，多以“杀人刀”为传，直至有一派名新阴流生，世间兵法本质方得百八十度之大转变。 “兵法是为了一生中进退维谷的那一次所用（也就是说是为了在一辈子中最大的危难关头救命用的），不是为了向世人招摇，所以看上去很有本事的人，如果他心里有一点不正之处，扪心自问又当如何（心术不正之人，表面再花梢也是没有用的）。只有那种无论扑进火里还是压在巨石下都永不灭的心才是值得依赖的（即只有百折不挠的人才值得信赖）。”————（《剑法夜话》直木三十五著） 以 “剑术并非杀人之术，而是以人格形成的修行为其最高得宜”为宗旨，统合中世古流，工夫自成一派，其门人弟子广布天下，成就近世武术（特别是剑术）的基本理合之人，正是本文的主角——上泉伊势守信纲（かみいずみ‐ひでつな）。 以一身本领拼杀于西上州的烽火硝烟之中，上泉信纲的新阴流乃是集“中古流④”杀人法之大成。能在长野家诸多武勇之人中脱颖而出，得“上州一本枪”殊荣的信纲在战场上绝不会是心慈手软之辈。然而，正是这样一位战阵修罗，却又别具匠心，以 “活人”理念重新整合兵法，开创了日本剑术史上崭新的一页。 活人？！杀人？！ 看似极端的矛盾在上泉信纲的身上出现了如此奇妙的融合。我们从众多记载信纲生平事迹的古籍中已经找不出信纲本人是如何阐述“活人剑”思想的真意⑤。即便是被誉为日本史上最伟大的剑客，故事传至今日，上泉信纲的实象也逃脱不了为虚构所掩盖的命运。现在能找到的，只是传与丸目藏人佐的《新阴流目录》（丸目家藏）中的残留之句： 杀人剑 太刀 活人剑 太刀 此两剑者、我家只要也。为何优为何劣乎哉。可谓双剑。倚空飞、学者莫轻用之 当世之时，各流派稽古方式是“型”的反复练习。而稽古时所用乃木刀或是刃引（锻剑时没有嵌入刃锋的真剑）。这样的稽古方式与工具间是存有弊病的。因为当时尚未有防具，练习者处在没有任何保护物的情况下，而稽古讲求的是进击至靠近对方面前须即刻停止，不能继续下打。随经验累积，能击至愈近于皮肤，其剑技则愈优秀。这般打法，若要求在额前一寸停刀，至少需要在二寸前止住刀势。一旦全力出手，万一收手稍慢，结果难以预料，最坏可以直接导致练习者毙命当场。然而木刀与刃引潜在的危险往往使练习者为免伤及对手，在稽古中很难全力以赴。 解决这一不便的新事物，正是由上泉信纲所创出的竹刀。信纲制作的竹刀又被称为“鞭挽（或称袋韬、竹袋刀、信纲韬）”，也是今日竹刀的元祖。与如今的竹刀不同，上泉信纲发明的竹刀是将淡竹（はちく）削成三尺三寸的细长条竹，再将竹条装入皮革制成的赤色袋中，如此而成。由于“袋韬”的出现大大降低了稽古时的危险系数，练习者不用在担忧误伤人命的麻烦，可以全身心投入稽古中。剑术一系在江户期的进一步发达，上泉信纲发明“袋韬”可说是功不可没。 当世道尚处“人斩”、“以剑杀人”的“杀人刀”时代，上泉信纲却于天文二（1533）年之际破天荒地创造出了“袋韬”这一超时代的发明。在二十五岁的信纲心中，“活人剑”的理念是否已经开始萌芽呢？ 无独有偶，剑术用之防具的发明者山田平左卫门光德（号一风斋）及长沼四郎左卫门国乡乃直心影流七代目及八代目⑥。而直心影流正是新阴流分支之一。这是单纯的巧合吗？又或是直心影流的继任者们秉承了二代目上泉信纲“活人”思想的结果呢？ “此流为予久日勤修摩利支尊天迷法日夜锻炼琢磨。蒙皇天感应，忽从胸襟流出者也。”————（《影目录••燕飞》） 《正传新阴流》（柳生严长著）中记载着新阴流的创出，是上泉信纲经历了战场上生与死的体验，加之兵法诸流、禅道的修行，更是辅以摩利支尊（梵音写为Marci。阳炎之意。掌管护身•得财•胜利的女神。在日本被视为武士的守护神）的秘法勤修，方得悟道之境地。 新阴流诞生⑦之际，亦是上泉信纲大彻大悟之时。开悟后的信纲视人格修行为剑道修习之最终目指，一条前无古人的修行道由此诞生。 后世新阴流再传弟子柳生宗矩著《兵法家传书•杀人刀》一卷起首记曰：“兵者，不祥之器也，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 兵者为不祥之器，然最终为善为恶取决于持兵之人。直心影流著名剑客岛田虎之介曾谈道：“心不正则剑亦非正。”“活人”之道的最终诞生，上泉信纲所独有的人格魅力可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原因。 传信纲亲书《稽古训》中有句——“天虽高距、地虽厚不荒踏（天高虽も距し、地厚しと难も踏み荒さず）”， 直木三十五解为“天如此高，即使人再挺拔倨傲也不会打扰天，可信纲心里还是谨记要保持距离。地如此厚，再怎么踩踏，也纹丝不动，可信纲走路时还是注意不发出声音（《剑法夜话》）。” 此句是否真为上泉信纲亲笔无从查证。然而句中所含的谦虚之意确乃上泉信纲一贯的理念。而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心态，恰好是维持一颗平常心的先决条件。《兵法家传书》记曰：“能以平常心对待一切的人即称之为名手”，简简单单的“平常心是道”之句，实是成就剑道无上境界的不二法门。上泉信纲的谦虚在打开信纲通往兵法极境大门的同时亦将信纲的人格不断升华至新的高度。 由于谦虚之心的存在，使上泉信纲清楚意识到“学剑非为夸耀己之勇”。勿论是滥损人命还是无意义地舍弃性命皆属愚蠢的行为，信纲深以为戒，并将此一思想传予诸弟子。在上泉信纲教训之下，新阴流门下弟子开始禁止与他流试合。这点从杀生关白丰臣秀次予疋田文五郎的起请文中可得明证。 　　　　敬白起请文之事 　一、新阴流不可交他流筝 　一、无许条始参学太刀不可有他名事 　一、对师匠不可有疎意事 　　天正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 秀次 　　　　疋田文五郎殿 而后世“新阴流兵法”⑧最高奥义“无刀取”、直心阴流极意“非切”的诞出，也正是上泉信纲这种不逞血气之勇的“活人”谛悟的延续。 在乱世中，有着“活人”之觉悟，坚持“活人”信条与哲学的上泉信纲将武道由“杀人剑”衍生出“活人剑”之法。 终受权大纳言山科言继⑨的极力赞赏成就了日本最初的剑法天览；近畿随一的柳生宗严、九州第一丸目藏人先后拜于其门下；新阴流得以广传天下，流芳后世。 注解： 1、“活人之剑，气青瑞泰，令观赏者抚弄赞叹不已，虽乃能杀之兵，却令人乐近，显示人前予平息干戈。”————（载至剑视网站） 上句，私以为乃最为贴切地形容出了上泉信纲之活人剑本质。 活人者，止戈为武也。信纲之活人剑，非是不杀之剑，实乃降魔之剑。 这，或许才是上泉信纲追寻一生的兵法极至。 2、所谓公案是禅宗为使修行者开悟，而给予的研究课题及问题。并选取优秀的修行者的言叶及事绩，作为修行者日常的思考以超越世界的指导。 3、【平山行藏】（一七五九～一八二八） 字子龙，号兵原、兵庵、练武堂、退勇真人等，德川幕府末期的剑术、兵法家，生于伊贺忍者世家，六代前之平山清左卫门据说乃服部半藏手下。行藏擅长各种武艺。学剑术于心抜流、柔术•居合于渋川流、兵学于长沼流、炮术于武卫流•井上贯流。一生无妻无子，好与人结交，身着甲胄而睡，清晨即起练武，严冬仍穿单衣，入水游泳，以苦行自励。与亲身勘探北海道的间宫林藏、近藤重藏齐名，并称“虾夷三藏”。胜海舟之父胜小吉著有《平子龙先生遗事》。 4、上泉信纲所认为的“中古流”即指“念流、新当流、阴流”。见上泉信纲于永禄九（1566）年传授柳生宗严之《影目录》如下： “凡兵法者梵汉和三国皆有 于梵，七佛师文殊上将提智能之剑 截断无知之贼，一切众生莫不在其剑下 可谓兵法之滥觞（鼻祖） 摩利支尊天使之专成秘术 于汉，三皇之时，自黄帝反泉？战于逐鹿之后 自五帝三王直至元明兵法无有断绝 于倭，自伊邪那岐命尊、伊邪那美命尊至今 虽一日不可缺 其中间有上古流 中有古念流 新当流 亦有阴流” ————（《影目录•燕飞》） 5、现在有记载的首次在文中阐述了“活人剑”思想的剑道著作乃是柳生宗矩所著的《兵法家传书》。 6、下川潮着《剑道之发达》（大日本武德会本部、一九二五年一书中记有：“直心影流的山田平左卫门光德感慨形稽古的形式过于拘泥而欠缺了气势，然倾注全气势的稽古却存有危险，故而创出防具，至其子长沼四郎左卫门国乡时代，即正德年间得以完成。” 7、柳生严长认为上泉信纲创立新阴流是在其三十五岁左右。而诸田政治所著《上毛剑术史（中） 剑圣上泉信纲详传》则记上泉信纲于天文五（1536）年左右将“兵法诸流之奥源合并号新阴流”。 个人倾向于前者。 8、新阴流兵法，即俗说的柳生新阴流。从柳生宗严一代起，流传于世的新阴流正统其正式流名实际为“新阴流兵法”。然而因其道统继承人中多是柳生一族，故世人以讹传讹称之为柳生新阴流。 9、【山科言继】（一五〇七～一五七九） 室町后期的公卿。精通有职故实（朝廷及公家的礼式•官职•法令•年中行事•军阵等先例及典故），为维持皇室财政而四处奔走。日记有《言继卿记》。 [B]一、大胡氏的兴衰与上泉氏的兴起[/B] 大胡氏以藤原镰足为始祖，实乃镇守府将军藤原氏秀乡流足利氏之支族，世代为武门之名门。藤原秀乡于平将门之乱中平乱有功而以勇名显于世。至秀乡十代孙，又出勇将足利又太郎忠纲。忠纲为秀乡旁系子孙，治承四（1180）年五月，源三位赖政谋叛之际，以宇治川先阵之功，其勇名轰然传遍天下，亦被颂为豪勇之武士。《平家物语》卷四中便记载着足利忠纲在宇治川之役中亲率三百军兵强行渡河的勇姿。 依据《上泉文书》所载，在藤原秀乡六世之孙渊名兼行的孙子重俊之代，重俊于上野国赤城山南面的势多郡大胡筑城，始称大胡氏。重俊即为大胡姓之始祖。 大胡氏继承了先祖武勇之家的血缘，在古典军记物及物语中时常有大胡一族的出现。平治之乱①时，有大胡某加入源义朝配下军势之事记于《平治物语》中②。而源平争乱时，大胡氏先从平家方，治承四年五月的宇治桥合战，大胡氏从平家方的足利忠纲攻源赖政③，后又从源氏④。平家灭亡后，大胡氏在镰仓初期曾作为镰仓御家人活动。文治五（1189）年七月，源赖朝征伐奥州时，北陆道方面军有上野国之住人大胡•佐贯氏加入的记载。 然而，就是这一度成为上野国武门最上位的大胡氏，其总领家在南北朝期至室町期间已然灭亡了。大胡一族虽说在上野国得以存续，但到了室町中期的享德年间（1452~1455），大胡氏旧领已失十之七八，曾经的勇武名门处在了时刻可能断绝的危险边缘。 大胡氏衰落的真正原因，如今已是无从查证了。只是在《上泉系譜》中有这样一句：“--成家大胡二郎出ﾃ武家评林，从是到义秀历代未分明。”这大胡二郎成家乃是大胡重俊嫡子，而义秀指的是应仁之乱时代的上泉氏之祖上泉义秀。也就是说从大胡氏二代直至上泉氏兴起的这一长段时间内，大胡氏处于“历代未分明”的混乱之中。 揭开《上泉文书》中的这一谜团，诸田政治在《上毛剑术史》一书中尝试对古典（特别是上毛古文书）加以研究，试图解答大胡一族系谱记载混乱的真相。 《尊卑分脉》⑤里记有：“成家-出家知明-法然上人弟子-往生人”，再结合《上泉系譜》“成家大胡二郎出ﾃ武家评林”一句，大胡成家入了佛门之事想来是确认无误了。 而在《法然上人绘传》中记载，上野国御家人大胡小四郎隆义在京中深受法然教化，于是信仰念佛。隆义之子太郎实秀也深信佛学，传说实秀宽元四（1246）年往生之际尚致力于念佛。而《西方指南抄》里也记：“オホコ（大胡太郎实秀、上野国武士）•シノヤ(（渋谷道遍、相模国武士）•ツノト（津戸三郎为守）、此三人为圣人（法然上人）根本之弟子也”。之后的记载中还有被认为是实秀之孙的大胡小四郎秀村者同样致于念佛⑥。 更有《上野国志》的记载为辅助，大胡成家无子，其弟成近之子即大胡小四郎隆义及隆义子实秀皈依法然上人成为念佛之行者。大胡家在天正年间由大胡常陆介高繁相续。 综合上述系谱、古典及上毛古文书的记叙，从大胡氏二代成家始，大胡家累代多因信佛而舍弃武家身份以入沙门。菩提心起而失去了原有的勇武本色，将战场撕杀视为邪魔附体而躲入空门。大胡氏的衰败，与此事大概脱离不了关系吧！ 大胡氏衰亡的消息传出，惊动了当时的伊势、丹后、志麻的国守一色左京大夫义直。根据上泉家口碑传承，一色家在追随足利初代将军足利尊氏之前已经与名门大胡家结为了亲戚，两家乃是远戚。享德二（1453）年，一色义直指派其子义春的三男一色源五郎义秀由京都赶至上州，协助大胡氏再兴。此时距应仁之乱爆发还有十四年。 经义秀的努力，大胡氏终得回复所领。而当时的大胡氏当主大胡重高极力劝说义秀留下，义秀答应了重高的请求留在上州。 享德三（1454）年，一色义秀长男时秀（信纲之祖父）出生。 康正元（1455）年，一色源五郎义秀于上野国桂萱乡（今•群马县前桥市上泉町）筑上泉城，并以地名作为苗字，改称上泉义秀。大胡氏支流上州上泉氏至此兴起。 作为关东管领山内上杉家被官的上泉氏领有大胡、上泉、山上、花轮、三俣，而上泉义秀本人也与山内上杉氏家宰长尾景信、景春父子交好。应仁元（1467）年四月末日，上泉义秀收到京师（即京都）的飞札（急报、飞书），应父亲一色义春之请，上泉义秀率军两百余出阵上洛。或许是感觉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义秀在临行前便将后事托付给了长尾景信父子，并留遗命与家臣，要求其子主水（后之上泉时秀）成年后需拜入天真正传神道流门下修行。 同年五月二十六日，上泉义秀于京都战死，享年三十五岁。法名普世正眼禅定门。 次年，即应仁二（1468）年，上泉主水佐时秀十五岁之时，时秀遵从父亲遗命，往鹿岛拜入饭筱长威斋（いいざきちょういさい）门下修行神道流。同行者为势多郡三夜沢村、赤城神社神官奈良原刑部。当时长威斋已是八十二岁高龄。同年，上泉信纲之师松本备前守政信出生。 依照米沢藩的史料，上泉时秀在二十五岁完成兵法修行后任官从五位下伊势守，以后，上泉家的家柄变为从五位下，历代受领伊势守或者武藏守。时秀亦为初代上泉伊势守。 文明十五（1483）年，时秀嫡男上泉主水佐出生，后主水佐经大胡城主大胡重行冠以足利又太郎忠纲公之一字而称义纲。这位上泉武藏守义纲正是信纲的父亲。而义纲出生的次年，有流浪的武艺者名三好日向来到上泉城，上泉时秀挑战日向却大败于三好日向剑下，遂入其门学其剑技（见《上泉文书》记载）。这三好日向，正是阴流一系的剑祖爱洲移香斋。在之后的岁月中，移香斋数次到访上泉城，传授时秀、义纲、信纲三代阴流之术。 明应九（1500）年，上泉义纲持父亲时秀添书（介绍状）拜入了松本备前守门下，当时义纲十八岁。三年后，完成修业的上泉义纲任官从五位下武藏守。 等时间前进至永正五（1508）年，上泉武藏守义纲次男⑦源五郎出生于上泉城，讳称秀纲。五十余年后，秀纲机缘巧合，受冠一“信”字，故世人又称之为——上泉信纲。 注解： 1、平治元（1159）年，在保元之乱中为后白河天皇立了大功的源氏家族首领源义朝，因为不满自己的封位比平氏家族首领平清盛低，乘平氏家族离开京城参拜神社之机，联合藤原信赖拘禁上皇和天皇，甚至杀死了天皇的亲信。在外的平清盛闻讯，立刻赶回京城，击败源义朝，诛杀藤原信赖，源义朝在逃至尾张时被手下杀死。源氏一族只余下义朝的儿子赖朝流放伊豆，以及少数几名幼子寄放佛寺。经此一事，平氏彻底专揽了朝政。史称平治之乱。 2、《平治物语》卷第一记有：“……上野国には大胡、大室、大类太郎……（中略）……主だった武士二百人、相従う军势２千骑余骑と记されました。” 3、《平家物语》卷四记有：“（足利又太郎忠纲）率先跃入水中。接着大胡、大室、深须、山上、那波太郎、佐贯广纲四郎大夫、小野寺禅师太郎、边屋小四郎都跟着下去了；从卒们有宇夫方次郎、切生六郎、田中宗太等，总共三百余骑。” 4、《义经记》卷第三“赖朝谋反之事”中记：“上野国には大胡太郎、山上さゑよりの信高武蔵国には河越太郎重頼、小太郎重房同じき三郎重义、党には丹、横山、猪俣驰せ参る。” 同时，元暦元（1184）年九月，平家追讨时，源范赖配下有名大胡三郎实秀者出现。见《平家物语》卷十：“……大胡三郎实秀、天野藤内远景、比企藤内朝宗、比企藤四郎能员、中条藤次家长、一品坊章玄、土佐坊昌俊。以这些人为首总共三万余骑……” 5、《尊卑分脉》：洞院公定著。关于源、平、藤、橘等主要诸氏的系谱。是各系谱中可信度最高的，卷数不定。 6、“---上野国の御家人大胡小四郎义隆在京の时吉水の禅室に参じ上人の感化に预り・・・・” “大胡太郎实秀この消息を恭敬顶戴して一向に念仏す。宽元四年往生の时异香をかぎ、音楽を闻く者多かりき、实秀が妻室又ふかくこの消息のおしへを信受して称名の行、おこたりなくつゐに奇端をあらはし、往生の素懐をとげるとなん” 7、上泉义纲嫡男永正三（1506）年出生，讳不详，称上泉主水佐，早世。 [B]二、京八流与关东七流的统合——开创新阴流[/B] 在《上泉文书》的记载中，上泉氏始祖上泉义秀在京时代曾学得念流、中条流、京流诸流剑术。十五世纪的日本武术，论大别，以发祥地名可分为京八流与关东七流。义秀之后，少时已随父修行京八流系兵法的上泉时秀领父亲遗命，拜入天真正传神道流门下。至时秀二十一岁诸流修行完成，上泉一门已会得关东一脉精要。从此，上泉子弟需于任官前完成两系兵法传承的修行成为上泉家惯例。于是有了明应九（1500）年，上泉义纲入松本备前守门下之事。 在上泉信纲诞生之前，对上泉家而言，实已包揽东西二分武术圈主流之法。这也为之后信纲将这二分武术统合为一提供了必要条件。 永正五（1508）年正月，上泉源五郎秀纲出生。到秀纲六岁时，天赋异禀的秀纲已骨格雄伟宛如十余岁的少年。此时，祖父时秀尚在世，在父亲及祖父指导下，年少的秀纲正式迈入古武流的殿堂，与家中郎党一起开始兵法诸流的修行，磨练剑•枪之技，并兼习军法韬略。 等到秀纲十二岁，即永正十六（1519）年时， 据传此刻的上泉秀纲，兵法已然凌驾于父及祖父之上，于是往上野国势多郡三夜沢（今•群马县前桥市三夜沢町）赤城神社参笼①修行。当时的神官奈良原刑部乃是与时秀同拜天真正传神道流门下的兵法达人，秀纲于参笼间尽得刑部之传。永正十七（1520）年，十三岁的上泉秀纲持祖父与父亲的添书往鹿岛拜松本备前守为师。 松本备前守政信（又名政胜、传书记为纪政元），饭筱长威斋高足。政信除擅于剑术外，更将剑术与长刀、十文字枪、阵镰、丘杖、突棒甚至弓马术融合为了一门总合武道，称鹿岛神流（又称神阴流）。此点对之后上泉伊势守创出新阴一派起着深远影响。 备前守武艺高强，一生活跃于战阵之中，参与合战二十三场，二十五度建立功勋，讨杀敌手有名者达七十六人。上泉秀纲入备前守门下，得备前守赏识，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苦修三年，终习得香取神道流奥源。剑术有成的秀纲于太永四（1524）年起程返乡。谁想这一别却成为师徒的永诀。同十月，高天原合战，五十七岁的松本备前守奋战中为长枪刺入横腹，战死。 回到故乡的的上泉秀纲在四年后二十一岁时任官从五位下伊势守，上泉伊势守之称由此而来。同十月，秀纲与森式部少辅泰赖之女成婚。而大森泰赖其人，乃是明应四（１４９５）年被北条早云以谋略夺城的原小田原城主大森实赖的末裔。 享禄三（1530）年，上泉秀纲二十三岁。这一年末，秀纲嫡男秀胤出生，据传与父信纲极为酷似。初名亦称源五郎。而秀纲祖父时秀也于年间逝世，享年七十七岁。在时秀离世之前，爱洲移香斋再次拜访上泉城。初见秀纲，移香斋便惊叹于秀纲的剑技，叹曰：“此子非凡才能出众，乃继承我阴流并超越我之极限者。”遂将阴流绝学授于秀纲②。 此时的秀纲，武道有成，阴流上手更显轻而易举。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上泉秀纲享禄四年时便学成阴流一派奥义。这年春天，爱洲移香斋将阴流的传书、秘卷、太刀一腰及占术书、爱州药方等一切尽数交于了秀纲，表示秀纲已得其真传。 完成历史使命的爱洲移香斋飘然离去，之后隐居于日向国，直至八十七岁之年去世。传说中，在临行前，移香斋向秀纲举荐了信浓国（今•长野县）小笠原家家学小笠原流兵法。这则传说是否真实虽不得而知，但上泉秀纲在移香斋离开后一年亲往信浓拜访了小笠原入道氏隆，并拜入其门下修习小笠原流兵法确是史实。 这里不可不说的问题是，信纲时代的“兵法修行者”与江户时代的“剑术修行者”，在今天被多数人视为同一意义的两者，其实是有极大区别的。 “兵法”二字在战国后期至江户期被特指为了剑术之意。宫本武藏在《五轮书•序》中曾这样评价：“近年、世间自称为兵法者之人，多只略通剑术而已，对兵法的奥义一无所知……（中略）……昔日有“十能六艺”之谈、虽说关乎武艺、然非仅限于剑术。” “十能六艺”，实际在指多种多样的艺能。“六艺”，在我国古代曾是士以上阶级所学修的“礼•乐•射•御（马术）•书•数”这六种技艺。不过在武藏书中，这“六艺”应该是指兵法的六种武艺，即所谓的剑•枪•弓•马•柔•炮。其中柔为体术，即徒手格斗术；炮指的是铁炮。这六类应该才是战国后期至江户时代兵法所包含的总项目。 所以武藏在书中毫不客气地对当时的现状进行的批判，首要一点就是作为武士学习兵法，实际所学乃是战斗之术。所以兵法原为与战斗相关的总合武术，而不能死板地限制在剑术这一小范围内。由此可知，武藏时代，“兵法”的意义已经变得极为狭窄。 其实在日文中，这“兵法”的语意也是经历了多次的变迁。最初由我国传入时尚解为战争之术•谋略（见《日本书纪•天智天皇一〇年正月》）。到了中世，情况发生了转变，《吾妻镜•文治二年八月一五日条》中有记：“弓马之事…保延三年八月遁世之时、秀乡朝臣以来九代之嫡家相承之兵法烧失。”这里的“兵法”是作为“弓马之事”的换言而被采用。所以在近年来的议论中，中世武艺=战争技术，应是比较妥当的见解。 然而从室町期开始，兵法所指开始朝剑术转变。即便是这样，室町时代的“兵法”依然包含有战术之意。室町前期的作品《义经记》的卷二中，鬼一法眼修学的场面就有“六韬兵法”的出现。此外，传说中原是“阴阳师法师”鬼一法眼，他所采用的“兵法”，从现代人的角度思考也决非是战争术乃至武艺技术这般简单，更有战场之上使用方术•魔法的意味。 当然，上面谈到的“兵法乃方术•魔法”之句，从那特定时代出发考虑，其实对应的是军配术，也就是与战争相关的占筮术。在《了俊大草纸》中就有“今天下人所用之兵书、实有四十二ヶ条”之语及“兵法皆是无法按真言断然进行之事也”的说明。在当时“兵法”确实有将占筮术包含在其内已是毋庸置疑。 所以，在室町期时，“兵法”根本就是综合武术、军法军配的集合体。只是战国时代，成为了兵法之意的又一转折点。兵法所蕴涵的内容在这一阶段被分化。譬如在《甲阳军鉴》中，兵法＝剑术、军法＝战略术、军配＝占筮术，“兵法”原本所含之意开始被分类使用了，而后逐渐变为专指剑术一项的特有名词。 而在信纲时代，“兵法修行者”依然是根据古法，兼修多门。例如松本备前守所传门下技艺，就包揽了剑术、长刀、十文字枪、阵镰、丘杖、突棒、弓马术；新当流鼻祖塚原卜传著有《弓之心得百首》，当知其乃弓道达人。相较下，上泉秀纲所学更为全面。除十八般武艺外，作为军师所需修习的军法军配亦成为了秀纲的修业目标。 无怪历史研究家加来耕三曾如此评价：“战国时代的兵法修行者所学其实是作为‘一国一城’之主所必备的本领。”他们不一定必须拥有傲人的武艺，修行是为了学会如何胸怀十万甲兵，腹有千机良谋；如何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才是真正的“兵法修行者”。 而茂呂美耶在其作《剑圣•上泉伊势守信纲》中借爱洲移香斋之口写道：“你是将来得肩负大胡城命运的城主身份……（中略）……所谓城主，并非剑术超群出众便可以稳如泰山，城主最重要的责任，是如何击败敌方的攻击，死命守住自己的城与兵士。我传授给你的剑术，在战场上，其实一点都不管用。你应该去学兵法战术，最好到信浓国小笠原家学小笠原流兵法。毕竟，一旦城池陷落了，身为城主的你，便会一无所有了。” 年轻的上泉秀纲所学多艺，与上泉家历代的规矩和他上泉城主继承人的身份，大约是脱离不了干系的。但正因为如此，“兵法修行者”的经历恰好为日后一代剑圣创立新阴流埋下了伏笔。 天文九（1540）年，上泉秀纲随小笠原入道氏隆完成军法军配修行。此时，秀纲的剑名渐高，师从其门下的弟子也多了起来。疋田（文五郎）、神后（伊豆守）、原沢（左右卫门）、羽田（源太左右卫门）、広瀬（新藏）、丸目（此处所指非是丸目长惠）③等皆秀纲门下高足。 不过真正令上泉伊势守秀纲之名崛起于整个关东的却是天文年间秀纲周游关东之事。秀纲带领着长子大炊介秀胤及高弟十余名在全关东游历，寻名家试合，竟是一场未败。 少年时随祖•父修行的京八流秘术；青年时远赴鹿岛习得关东八流总系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以阴流为根基，再配合小笠原流兵法与游历阶段的磨练，上泉伊势守秀纲三十五岁前后终得突破，将京八流与关东七流两系与其他兵法诸流奥义合并为一………… “予幼少时好兵法兵术、志于清晓诸流奥源之极、日夜工夫锻练、蒙尊天感应得致、号新阴流”————（上泉伊势守授予柳生新左卫门（宗严）新阴流印可状 永禄八年卯月吉日） 注解： 1、参笼是日本式的闭关修行，在神社、寺院等神圣区域，与俗世隔绝，有时还进行绝食、不眠等苦修。 2、柳生严长在《正传新阴流》一书中上泉伊势守信纲二十三岁时，师事爱洲移香斋久忠得授阴流之术。如是史实，当时的久忠已是七十九岁高龄。故此，史学界还存有实际是移香斋之子宗通传授了信纲阴流的说法。 3、出自诸田政治所著《上毛剑术史（中） 剑圣上泉信纲详传》。其中的疋田文五郎后开创疋田阴流，神后伊豆守开创神后流，原沢左右卫门创立野田神阴流；后三位羽田源太左卫门昌业、広瀬新藏义业、丸目资料不明。 [B]三、枪与剑——新阴流之技[/B] “予溯诸流之奥源于阴流、抽取尤妙之处称新阴流、予不废诸流、不认诸流、实可谓得鱼而忘筌者、或只曰不分诸流、非胜于千万人之英杰不可传予之家法”————（新阴流《影目禄》上泉伊势守信纲 ） 上泉秀纲将诸流兵法奥义进行统合创下新阴流一派。今虽有其正统新阴流兵法传世，可惜此流非彼流，今日的新阴流兵法继承的只是上泉伊势守“剑”之一脉。上泉伊势守信纲确实被尊为“剑圣”，足见其剑名已将其它数技压得死死的。数百年后，其法多有失传，导致现时之人提到信纲，大半仅知其乃剑道达人。实是可叹。 上文有述，上泉秀纲身为“兵法修行者”，除去精通十八般武艺外，在军法军配之术上亦有研究。在《言继卿记》元龟二年七月二十一日的记事中有山科言继向结城晴朝推荐上泉信纲的介绍信中就有“公方以下悉兵法军败（军配）被相传”之句，上泉信纲在军法军配上的造诣亦是颇为精湛。而后信纲将学至小笠原宫内大辅氏隆的小笠原兵法传于其子秀胤，又称上泉流军法。据传上泉秀胤后又将上泉流军法传授与了大户民部直光①。不过最终继承上泉流军学系统并将之传承后世的，乃是井伊直政家臣冈本半助宣就②。而上泉流军学书类今尚有传世（彦根藩井伊家藏）。 剑道、军法、军配，三者可说是已知上泉信纲兵法的基石。然而在由渋川流柔术四代渋川伴五郎时英所著的《渋川流柔道大成录》中却曾提到上泉信纲乃是剑枪二道之达人。长野业政亦曾授予过上泉秀纲“上野国一本枪”的感状。所谓“一本枪”，包含了用枪在一回合内将敌人打败之意。而传说中，当时归属于长野家麾下的上泉秀纲确实是因枪挑敌方将领而获此殊荣。这或许能从一个片面说明上泉信纲确实精于枪道。 此外，在直木三十五著《剑法夜话》中记载，柳生流的《御流兵法之由绪》中有“影之流之枪”一名出现。柳生氏世代乃剑法名家，在最古老的柳生流体系——《新阴流兵法目录事》中只有剑技而无枪技。而在新阴流的《师系集传》中记有“（爱洲移香斋）自定其名号为影流……是中兴刀枪之始祖也、上泉信纲继承其传”之句。所以《御流兵法之由绪》一书里的“影之流之枪”，被推测实是上泉“阴流”中所含的枪法。 再一个可作证据的史料是大野一贯之作《悬间录》，其中写道：“余之修业阶梯据说曾有枪、薙刀之流传、号称乃是疋田流所传来。疋田流为疋田文五郎云云。” 疋田文五郎为上泉信纲高弟，并长年追随信纲左右。疋田阴流以枪术•薙刀术•剑术三技传世，然而与新阴流正统的新阴流兵法（柳生流）不同的是，疋田阴流以枪术为其流中心。或许因为是上泉最古参的门人，疋田文五郎更多学到的是上泉的实战武技。德川家康曾这样评价文五郎的技法——“彼之剑技虽优、所诠足轻程度之技也、非大将所习之剑技。”而疋田阴流枪术亦被评为更贴近新阴流元祖阴流，多是适合在战阵之上用于攻击的技巧。 结合前述柳生流文献中提出的“影之流之枪”思考，应该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上泉信纲依据诸弟子的天分及喜好因材施教，将军法军配之术传于上泉秀胤、剑术传授与柳生宗严；那么，毫无疑问的，得到上泉信纲枪术真传的弟子正是疋田文五郎。从这点出发，上泉信纲达于枪术而取得“上野国一本枪”之誉，绝对不是世间的谣传了。 同时，德川家光时代的一份史料更确实了新阴流内含枪技之说，其文如下： 天罚起请文前书之事 新阴流之内上野勘平锻炼之太刀并鑓③等心持之处无免许间锥敷相弟子他言有间敷者也 右之旨于伪者日本六十余州大小神祇八幡大菩萨、春日大明神、爱宕山大権现殊氏神可蒙御罚者也 伍起请请文如件 　　　　　　　　　　长冈中纳言少辅 元和九年三月二十八日　　　　　　　孝之 上野勘平殿 “锻炼之太刀并鑓等”，这里的“太刀并鑓”，当指剑术与枪术，可见上野勘平所修新阴流乃是以此二者为主要修行武技，而“等”字则说明新阴流内尚含有其它的武技项目。 新阴流枪术的存在，足以表明上泉信纲乃枪之达人。然而这却少为人知。正如同塚原卜传为弓道达者之事鲜为世人知晓一般，后人提及上泉信纲及同时期的兵法者，往往仅以后世“兵法＝剑术”的观点来看待，少有人会去清楚地调查前人的足迹。实是可叹。 前文讲到，上泉秀纲统合诸流之术创立新阴流。之后，为新阴流的传播弘流以及曾祖父一色义直一族的追善供养之事，上泉秀纲于天文年间初次上洛，详细时间不明。不过依据《上泉家文书》的记载，上泉秀纲与嫡子秀胤在旅途中曾逗留于小田原城进行兵法兴行。诸田政治的《上毛剑术史》将此事的发生时间定为“天文十五•六年之顷”。或可以此为秀纲的首次上洛时日。 小田原城的演武可说是相当成功。其实秀纲天文年间周游关东之事早使其武名在关东广为流传。上泉城之旁的诸城城主多为秀纲之技所慑（恐惧？），纷纷与上泉城建立盟约。而此次小田原演武，更是令得当时的北条家当主北条氏康叹服不已。不仅聘请秀纲担当北条家兵法师范并与北条纲成一起拜入秀纲门下，更亲自做媒北条左卫门大夫纲成之女娶与秀纲④。而秀纲嫡子上泉秀胤就此入仕北条家。 对于北条氏康的厚爱，上泉秀纲可说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之后上泉一族在天正十八（1590）年北条氏灭亡前一度尽数仕官于北条家⑤，而秀纲的最期据说亦是在小田原城中悄然度过（《上毛剑术史》 诸田政治）。由此当知上泉氏与北条氏的亲密关系。然而在战国时代，任何人都无法预知自己明日的命运是如何。颇有点讽刺意味的是天文二十四（1555）年，攻陷上泉氏居城上泉城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泉氏关系良好的北条氏。世事之无奈莫过于此吧！ 再说上泉秀纲的上洛，离开小田原城的秀纲途经三河做了短暂的逗留。神影流创始人奥山孙次郎公重（休贺斋）与真新阴流之祖小笠原源信斋长治于此间先后拜入秀纲门下。之后，达到京都的上泉秀纲在京都正福寺举行了先祖供养仪式。在滞留京都期间，秀纲结识了当时任官权大纳言的山科言继。 天文十七（1548）年，秀纲起程返乡。而《武边丛书》中记载，在下关东的中途，上泉秀纲一行曾暂寄于三州牛久保城。当时的牛久保城主为牧野氏，麾下有家臣名山本勘介乃兵法达人，自傲武艺过人，门下弟子众多。听闻秀纲到此，勘介门下有人建议牧野殿安排上泉秀纲与山本勘介进行比试。结果秀纲仅遣弟子疋田文五郎上场便轻易挫败了勘介。山本勘介羞愤不已，于后脱离牧野家，往甲州投靠了武田氏。 回到故乡的上泉秀纲过了几年相对平淡的生活。次男有纲、三男行纲相继出生。天文二十（1551）年，上泉秀胤二十二岁，依照上泉家历来传统任官从五位下伊势守，而秀纲则改称武藏守。山科言继在《言继卿记》中多称呼上泉秀纲为“大胡武藏守”皆因此故。 翌年，上泉秀胤之子、秀纲之孙出生⑥出生后不久，受古河公方足利义氏的邀请，上泉秀纲动身前往下总古河。次年，秀纲在古河公方的兵法兴行大获成功。前公方足利晴氏、义氏以及配下诸将，在见识到秀纲武勇和新阴流的妙技后纷纷入门。而上泉秀纲也正式受聘为古河公方家兵法师范。秀纲剑名就此威振关八州。 注解： 1、【大户民部直光】 武田家臣，长筱合战随武田军出阵，战死。 2、【冈本半助宣就】 井伊家家老，甲州派兵法创始人小幡景宪之师。 3、鑓（やり） 枪的别称，同时亦有“枪术”之意。 4、森式部少辅泰赖之女在生下秀胤后不久早世。 5、嫡子上泉秀胤、次男有纲、三男行纲以及孙子主水佐泰纲均先后仕于北条家。 6、即上泉泰纲，初名源五郎后改称主水佐。后世杂书中的“信纲之弟、会津一刀流始祖、上泉主水正宪元”根据考证其实就是主水佐泰纲的误记。 [B]四、关东局势的变迁——血战箕轮[/B] 从上泉义秀时起，上泉氏一直作为关东管领山内上杉家被官。而上泉氏本家大胡氏在大胡重行之代为北条氏康所寝返，由大胡移往江户牛込①。然而上泉氏却没有舍弃故主，依然为上杉家尽心尽力。 然而在天文十四（1545）年，山内上杉宪政联合扇谷上杉朝定、古河公方足利晴氏率八万大军包围了北条氏所属河越城。谁料翌年四月二十日深夜，北条氏康亲率八千士兵夜袭上杉本阵。而河越城内的三千北条军也在勇将北条纲成的率领下出城夹击。联军大败，上杉朝定当场战死，足利晴氏逃回下总古河，上杉宪政败退上野平井城。这便是后世盛传的战国三大奇袭战之一的“河越夜战”。 经此一役，关东的政治地图被重新划分。北条家的强势一时无二。而逃回平井城的上杉宪政为回复昔日权威，竟采纳了佞臣“讨伐甲斐武田信玄以示上杉威势，氏康自会投降”的愚策，全然不顾箕轮城主长野业政“实是无名之战、御敌乃氏康、与武田为敌又有何益”的谏言，于天文十五（1546）年，兵进碓氷峠。大胡（上泉）氏也参与了此役。结局自然不用多说，上杉军大败。关东管领最后一点威严荡然无存。 关东诸将眼见宪政已无回天之力开始纷纷倒向了北条氏。山内上杉已是日薄西山，但是上泉秀纲还是没有放弃对主家的忠诚。天文二十（1551）年二月，北条氏康进攻平井城之际，在神流川迎击的上杉军中依然存有大胡（上泉）氏的身影。只是在北条纲成、康成（氏繁）的活跃下，最终还让北条家取得了胜利。次年，眼见不敌的上杉宪政抛弃平井城及嫡子龙若丸逃亡越后。 同二十四（1555=弘治元年）年，公方足利义氏兵法大进。根据义氏特别要求，上泉秀纲授予其仮名书之新阴流印可状。也在这年，上泉城失陷了。 《上州古城塁记》中之“风土记”记载：“上泉武藏守信纲、上泉之城主、天文二十四年春、氏康之厩桥出马时诈降、后及谦信之越山遂为其之东上野飨导。” 天文二十四年，北条氏康遣配下猪股则直攻略赤城山南诸城，其中包括了上泉武藏守秀纲的上泉城。面对数倍于城兵的北条军势，为领民的安全着想，上泉秀纲不得已选择了开城投降。降伏后，秀纲一度隐栖于上泉之地。此时，上杉宪政已将管领之职及上杉名迹让度给了越后的长尾景虎（也就是后之上杉谦信）。于是上泉秀纲于长尾景虎暗通，待上杉军的上野出阵便率一族为支援，打退北条军并将上泉城夺还。此役后，上野国箕轮城主长野信浓守业政奉景虎之命对上州南部诸城进行制压并驱逐北条军，上泉秀纲作为景虎军先锋立下战功并成为了长野家被官。 长野氏从古代至中世一直是上野国的豪族，自称在原业平②后裔，《长年寺长野氏系图》冒头便是“在原在五中将业平五十代后胤、石上朝臣长野伊予守业尚”之句。这长野伊予守业尚便是修筑了箕轮城的长野氏中兴之祖，也是长野信浓守业政的先祖。 上杉宪政逃往越后，长野业政以管领再兴的名分以联姻的方式集结西上野武士，他将女儿分别嫁与小幡氏二家、武藏忍的成田氏、木部•浜川•大户•和田•仓贺野•依田•羽尾•鹰留长野氏•厩桥长野氏十二家，通过姻戚关系强化箕轮长野氏势力，一时间，业政配下有侍六百二十一骑、精兵一万，组成了西上野最庞大的军团。因长野氏以箕轮城为中心，这批聚集到长野业政麾下的武士被后人称为了“箕轮众”。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长野十六枪”③。而上泉秀纲更因在长野业政攻取安中城的战役中，与敌方刚勇之将安中左近一骑讨并以枪术击杀对手的功绩得到了业政“上野国一本枪”之感状，名列“长野十六枪”笔头。 长尾景虎介入关东战局令北条氏压力骤然剧增，氏康开始寻求盟友武田氏的支援。虽然武田晴信一度对箕轮采取怀柔政策，但遭到长野业政的断然拒绝，使晴信不得不赞叹业政乃耿直的“坂东武者最后人”。 弘治三（1557）年四月，长野诸将齐集箕轮长纯寺，互许御主家至最后一刻之誓愿（《长纯寺文书》）。同月，怀柔不成的武田晴信终于开始了对西上州的攻略。长野氏与武田氏之间长达数年的攻防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永禄四（1561）年，在长野业政的指挥，上泉秀纲等“十六枪”的奋战下，箕轮众数次击退侵犯西上州的武田军势力。但辉煌背后，是长野业政一步步走向了他生命的最期。留下“身后但求埋骨于长生寺，无需葬仪，多以敌军首级祭我即可”的凄壮遗言，从天文二十年平井落城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十年间以信玄•氏康此等名将为对手，独立阻挡武田氏染指上州的野望，终得“上州黄班”之颂赞扬名后世的一代名将——长野业政，逝世了。 业政之逝让已改称信玄的武田晴信无限惋惜，感叹道：“假若箕轮业政尚在、吾终不得进军上州……世间惟有三人是吾无法对付的、太田道灌既退岩槻、业政已死、今唯有上杉一人尔。” 上州的局势开始朝武田氏有利的方向发展。 长野氏此后虽有业政之子业盛子代父职，在上泉秀纲等“长野十六枪”的全力协助下，誓死镇守箕轮。然而失去了主心骨的西上野众之间的凝聚力此时已荡然无存。永禄四年十一月，长野氏最大的助力小幡氏降伏武田氏，而后仓贺野城、安中、松井田三城相续陷落，吾妻郡、碓氷郡诸将接连向武田大军投降，箕轮城几近成为孤城。 永禄六（1563）年④，武田势二万大军对箕轮城发起了最后的总攻。《甲阳军鉴》中“箕轮攻め”一条可谓壮烈无比。武田长野两军在若田原展开恶战，长野军虽善战然而面对数倍于己的武田军终究还是不敌，退回箕轮。当武田大军兵临城下时，守军突然大开城门果然杀出。其中与上泉秀纲同属“十六枪”的藤井丰后守友忠突入初阵的武田胜赖军中，几乎杀掉胜赖。最后武田胜赖还是在原加贺守胤元的协助才得以反击，将力竭的藤井友忠讨杀。甚至于长野业盛本人都曾亲自出阵，杀入马场信房之阵，斩敌十八骑而还。箕轮方武将的勇猛可见。 上泉武藏守秀纲在业盛出战时以副将格身份作为里门守卫，但面对山县昌景⑤队的围攻，即便勇猛如秀纲也只能疲于奔命。长野业盛退回城中不久，山县昌景组下的大熊朝秀便单身登上箕轮城，斩倒城兵十数人，从内侧大开大手口，将武田大军引导入城。达成“城之一番乗り（一番乗り=最先抵达者）”的大熊朝秀朝本丸追击业盛，却在里门遭遇上泉秀纲的拦阻再难前进一步，两军成胶着状态，而上泉秀纲更是在不经意间与大熊朝秀形成一对一的“一骑讨”局面。这大熊朝秀也是相当的使剑好手，与秀纲对战居然可毫发无伤而退。虽然可以暂时击退大熊朝秀部，但在后援的山县队攻击下，上泉秀纲不支败走。 见大势已去，城主长野业盛知道，最后的时刻迫近了，于是进入持佛堂，留下“春风阵阵吹、梅花樱花絮絮落、四下纷飞矣、徒有城名垂青史、呜呼箕轮乡”辞世一首，念佛三遍唱后自杀身亡（《箕轮军记》）。箕轮之战随业盛之死落幕了。 闻得业盛自戕的消息，此时作为里手（后门）主将的上泉秀纲悲痛万分，决意最后一搏，于是令疋田文五郎、神后伊豆持旗，秀纲“身着备前长兜、手持三尺八之太刀（《绘本甲越军记》）”，亲率美方、道守、町田、寺尾的诸将如云霞般拼死杀出了城门。 至于出城之后上泉秀纲的命运如何，世间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说，正当秀纲等欲死战以报长野家恩德时，武田方的使者穴山梅雪及时出现，同时还带来了武田信玄的口信：“业盛已讨死、此战结束了、已尽武士之道再寻讨死实乃无益之事。若伊势守的武艺就此殒灭确是十分可惜。信玄公真诚希望阁下毋再浪掷性命。” 一说，秀纲等诸人血战杀出重围，逃到桐生城，暂寄身于城主同时也是剑友的桐生大炊介直纲处。后武田信玄特意遣穴山梅雪为使，到桐生城邀请秀纲加入武田麾下。 最终，上泉秀纲还是被武田信玄的诚意感动，于是随穴山梅雪来到了甲斐入仕武田家。而武田信玄对这位协助箕轮城主长野业政多年，使武田不得越雷池一步的武士相当重视，给予破格的优待。然而上泉秀纲始终无法忘记新阴流弘流之愿，不久便向信玄提出辞行。 “爱州阴の流と申兵法を习ひ得て、此中より某仕出し、新阴流とたて兵法修行仕度候、奉公致すに于ては、信玄公へ注进申べく候、奉公にてはなく修业者に罢成候と申上ぐる故、御暇下さるなり”————（《甲阳军鉴》） 上文是《甲阳军鉴》关于上泉秀纲向武田信玄请辞的记载。以“新阴流兵法修行”之名，秀纲决意断绝仕官之念重新成为修业者。武田信玄欣赏秀纲，见其心意已决，虽惋惜亦不便强留，于是以“不得至他家仕官”为条件答应了秀纲的要求。 另有《关八州古战录》里书记曰：“ 毛头他家竞望の所存にあらず、もし行先任官の模様あらば、必ず告げ诉へて、信玄の赦宥に任すべし。” 即是说若无信玄的许可，不得仕于他家。这一条约定足以显示出信玄对武者兼武将的上泉秀纲是何等的重视。而上泉秀纲终身履行了他对信玄的承诺，至信玄逝世，未曾入仕别家。 在放行的同时，武田信玄还将己名之一字“信”赐予秀纲，今后的史书中得留“信纲”之名。为众人所知的“上泉伊势守信纲”由此而成⑥。 注解： 1、详细时日不明，仅知发生于天文年间。根据大胡重行生没年推论，应为天文元年至天文十二年间——（1532~1543）。 2、【在原业平（825~880】） 阿保亲王的第五皇子，容貌俊美多情豪放。写过许多情感洋溢技巧精湛的和歌，被誉为“六歌仙”之一。也是古籍《伊势物语》中的主角 3、究竟指的是哪十六人，没有任何资料可证。众所周知的有上泉秀纲、藤井丰后守友忠、白川满胜三人。新田次郎著《武田信玄》中将和田业繁、后闲信纯两人亦列为十六枪之二，又提到“多比良守友、高山满重、白仓左卫门宗仁、上田又次郎政广、仓贺野淡路守照时、和田兵部介、长根左马介、大户丰后守”等名，但是否位列十六枪就不得而知了。 4、《长年寺古书笔录》及《武田信玄愿文》、《箕轮军记》诸史料中将箕轮落城的时间定为永禄九（1566）年。然而在上泉信纲相关的史料中却有永禄八（1565）年授予柳生宗严的新阴流印可状。故在《上毛剑术史（中） 剑圣上泉信纲详传》等上泉信纲的传记中，有箕轮落城于永禄六（1563）年之说。 5、饭富源四郎昌景改名山县为永禄八年，依据永禄九年箕轮落城的通说，文献中称山县昌景之名是没错的。 6、此说有异。在永禄八年授予柳生宗严的新阴流印可状署名为“上泉伊势守 藤原秀纲”，而在永禄九年的《影目录》中署名才改为了“上泉伊势守 藤原信纲”。故有推测，上泉秀纲改称信纲应在永禄八年至九年间。 [B]五、兵法弘流——天下一[/B] 回复了修行者自由身的上泉信纲离开甲斐，弟子神后伊豆、疋田文五郎随行。而羽田源太左卫门、広瀬新藏、原沢左右卫门则留在了上州。 《柳生兵库兵法觉》记曰：“上下五六人出本国、参见伊势之国司。”在得到了小田原北条氏康•纲成的资助下上泉信纲一行开始上洛。在《本朝武艺小传》（正德四（1714）年 日夏繁高著）中记有以下的故事，便是发生在信纲此次上洛的路上： 上泉信纲一行人在途经某处农村时，发现村里发生骚乱，村人全都围在一户民家前吵闹。信纲向村人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地人告诉他，原来是有个逃犯跑进了村子，还抓了一名小孩作为人质，顽固地据守在那间民家房中，并威胁说如果有人敢闯入就会杀掉小孩。 “有人质在，我们没法动手。孩子的亲人大哭大喊也无可奈何啊。”村人悲伤地叹息道。 信纲听毕，说道：“那就让鄙人去救出那孩子吧。” 恰巧此时有一僧人路过，信纲上前招呼：“今有恶奴扣捕孩子为人质，鄙人有一计可救那孩童，需大师相 助。麻烦大师为我剃发，并借您身上的法衣一用。” 于是僧人为信纲剃发，又脱下了身上的袈裟交与信纲。上泉信纲扮做和尚，手握了两个饭团，逐步挨近民家入口。这时那逃犯有所察觉，大吼道：“来呀！再靠近就别怪鄙人心狠手辣了。” 同时用武士刀抵住孩子咽喉相威胁。 上泉信纲说道：“别这样说，愚僧并非是来抓阁下的。看吧，有谁会拿着饭团来捕人的。我是看这孩子饿了专门带饭团来的。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既然遇上了这事儿也不能视而不见吧。”说完将一个饭团抛给了小孩，接着又拿出另外一个饭团对逃犯说：“我看你也一定是饿了。给，吃吧。放心，我是出家人，是不会起害心的。” 说完，上泉信纲突然朝逃犯拋出了饭团。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逃犯本能地伸手去接那饭团。信纲立马上前，一把将孩子抢下，随即闯门而出。而围在房外的村人见小孩脱险，也冲入房内将那逃犯捕杀。 当上泉信纲脱下法衣准备还予那僧人时，目睹了全过程的僧人赞道：“您果真乃豪杰之士也。即便是我这出家之人也为您的勇刚佩服不已啊！”于是将化罗（けら）授予上泉信纲。上泉信纲视之为秘藏，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后神后伊豆守因乃信纲第一弟子之故得授此化罗。 “永禄六年夏秋之顷（柳生严长氏著《柳生流兵法与道统》）”，上泉信纲一行抵达伊势国。上泉信纲之名在关东可谓是闻名遐迩，可是到了关西却名不见经传。不过，与当时俗称“太（ふと）之御所”的伊势国司北畠具教（きたばたけとものり）的会面一举打响了信纲在关西的名声。 北畠具教是何许人物？时任伊势国司北畠家当主的具教官拜正三位权中纳言。以信纲一介弃国武士的身份本是很难与具教相见。幸好，在北畠具教与上泉信纲之间还存有一个共通的话题成为了二人得以顺利会面的决定性因素。那就是，两人皆是站在当时日本武艺界顶尖的人物。 北畠具教师从新当流塚原卜传。在新阴流广弘前，新当流的名望可谓一时无二。足利将军义晴、义辉、义昭三代皆慕卜传之名，以宾客之礼待，并从其习刀剑之术。而卜传巡历诸国作武者之修行时，其行列含弟子、随从等多达百余人之众，浩浩荡荡，有如大名（《剑豪列传》 森川哲郎著）。而门下众弟子中最为卜传看重，得卜传教授鹿岛新当流极义“一つの太刀”者不是别人，正是北畠具教。相传，这“一つの太刀”之技终塚原卜传一生仅授予具教一人而已①。故在卜传去世之前，曾留遗嘱与嫡男彦四郎： “父之一ノ太刀、天下只一人得授、乃伊势国司北畠具教卿、汝可往具教卿处就习。”————（《本朝武艺小传》 日夏繁高著） 由此当知北畠具教的武艺是何等出色。况且新阴流与新当流间也关系非浅。相传塚原卜传在天文年间就曾亲赴野州，学得当时的上泉伊势守兵法之必要（《本朝武艺小传》）。身为卜传门下杰出弟子的具教对上泉伊势守之名大抵不会太陌生吧。 于官邸召见上泉信纲等人的北畠具教望一览新阴流之技，谁想旗下招揽武艺者如云，却无一人能立于上泉信纲之前。具教叹服，感慨道“幸得此会”，遂从信纲学得新阴流之极意。后，北畠具教将塚原卜传的新当流与上泉信纲的新阴流并合为新的剑术流派，名曰——“伊势新刀流②”。 这次相会，同时也成为了上泉信纲一生的转折点。听闻信纲已难寻对手的北畠具教向信纲推荐了一人： “大和之国有神户（かうど）之庄小柳生城主名柳生但马守宗严者、乃得诸流奥义之极之人也、中从神鸟（かんどり）新十郎得传新当流之奥义、现为五畿内称一之兵法者、贵殿欲求对手、非此柳生莫数。”————（《柳生流兵法与道统》 柳生严长著） 或许北畠具教只是无心之语，单纯地向信纲介绍兵法达者。然而此时无论是北畠具教，还是上泉信纲，都不想不到，新阴流最终得以发扬光大，历经数百年传承而不衰，这一切成就的奠定，就来自余北畠具教的几句推荐之语。 得到北畠具教介绍状的上泉信纲并没有直接拜访柳生城，而是先往南部奈良的宝藏坊（宝藏院•ほうざうぼう）与枪术宗师觉禅法师胤荣一会。胤荣其人与柳生宗严关系亲密，相传曾与宗严商讨合创出素枪加镰的工夫，也就是后来名闻天下，“刺即枪、横斩为长刀、割成鎌刀”的宝藏院枪术的原型。 此时的胤荣对武艺极其痴迷，时常招待来自各地的高手。听闻有上野的武术家到访，更是隆重地接待了上泉一行。当得知上泉等人竟是持“太之御所”的介绍预寻柳生宗严试合，大惊之余胤荣连忙派出急使驰往柳生谷报信。 时年三十七岁的柳生宗严刚在这年正月的多武峰之战中立下战功，得到松永久秀感状，人称“畿内随一”， 可说是正壮心勃勃之时。收到胤荣传信，得知在宝藏院有人向自己挑战，恰巧也难遇敌手的宗严欣喜雀跃，立即起行，快马赶到了宝藏院。 然而，让柳生宗严大失所望的是，当他提出试合请求时，上泉信纲仅是回答：“请先与吾弟子文五郎试合吧。”如此这般再三推辞。无奈之余又带有点气愤的宗严还是依言向疋田文五郎挑战。在宗严的心中，大概根本没将文五郎视为自己的对手。谁料连续三度，宗严皆为文五郎所败（见于《武节杂记》）。柳生宗严惊愕之下终得明悟，先前的自傲已如沙之楼阁随波而崩。剩下的，只是一颗属于兵法者的执着心。 “无论如何，请让我做您的对手吧。” 柳生宗严的坚持感动了信纲，信纲应允，亲自下场与宗严交手。 在柳生严长先生所著的《柳生流兵法与道统》这样记载着先祖宗严与上泉信纲两人间长达三日的试合过程： “然而但马守（宗严）与伊势守（信纲）仕合、一度斗、败、再斗、又败、而令败方愕然的是伊势守前后皆以同一手之式胜出、是以但马守思索、下局即便是负也不可再败于同一式下、连续被同式所败应该只能说是意外之极、今度定能看清彼之手法、谁想三日的仕合竟与前二度之仕合一模一样、（宗严）再为同手所破。至此方对伊势守完全归依钦仰。” 此外，在《武节杂记》一书中却有另一场完全不同的比武： “（宗严）表达了无论如何愿与上泉仕合之所望、上泉辞退不得、出战、道：‘当取汝之太刀。’说罢以空手夺下了宗严手中兵刃。柳生大惊……” 不管柳生宗严是大战三日为上泉信纲三度挫败，还是感受了上泉信纲“无刀取”的震撼，宝藏院的这次交手终究是让“五畿第一高手”的柳生宗严对上泉信纲及他的新阴流是心服口服了。于是拜信纲为师，并邀请众人到柳生居城以尽地主之谊，而宝藏院胤荣亦同行并与宗严共入上泉信纲门下。 一晃半年多时间过去，上泉信纲一直暂居于柳生城，向柳生一族及胤荣传授他新阴流之技艺。特别是对柳生宗严更是严格要求，《柳生流兵法与道统》记曰“于半年之间受教、日夜惨憺、工夫大有精进”。见柳生宗严日夜苦修，已渐渐领悟新阴之奥妙，对宗严的进步非常满意的上泉信纲认为是时候离开柳生城进京了。离别之际，信纲为柳生宗严留下了剑术研究课题——“无刀取り”。 “余虽研究多年、无刀以制胜克敌之术尚未大乘、理法虽明却无所出，深以为恨、贵殿尚年若、将来自有光明大道、恐天下能成就此术者非贵殿莫数、望尽力成就此技、以得后世之美誉、功成之日便是再会之时也。”————（《柳生流兵法与道统》） 留下弟子疋田文五郎则继续在柳生之地传艺，上泉信纲起程往京都而去。时值永禄七（1564）年之际。 来到京都的上泉信纲与知友山科大纳言言继再会，并在京都正福寺进行了对上泉家远祖一色义直、义春、义秀的菩提吊唁。可惜没等信纲再又所作为，十三岁的孙子主水泰纲的突然到京，暂时终止了信纲的弘流之路。 同正月二十三日（《上泉家文书》），上泉信纲嫡子伊势守秀胤于总州国府台若鬼神般勇战之后战死，享年三十五岁。闻此噩耗，信纲恸哭不止，当即收拾行装赶回关东处理秀胤后事。而上泉泰纲就此跟随祖父信纲，进行了为期三年的兵法修行。至永禄十（1567）年，泰纲兵法修行完成，方由京都返回小田原，入仕北条家。 等到上泉信纲再次上洛，新阴流已在京畿地区打响了名号。“迎接”信纲进京的挑战来自于九州之兵法者丸目藏人佐长恵③。丸目长惠乃肥后相良家家臣，少年时师从中条流高手、号称九州岛一之兵法者天草伊豆守修行。在故乡寻对手不得的丸目长惠十九岁时上洛，数年间从无败绩，被誉为剑术驾凌其师天草伊豆守之上的麒麟儿。不过这一次，丸目长惠败了。上泉信纲以新阴流绝技轻易击败了丸目长惠的同时也征服了长惠的心。心悦诚服的丸目长惠请求入门，信纲许之。 与丸目长惠一战令得上泉信纲在京都的声望剧涨，时随行弟子达八十四人。而在北畠具教与山科言继相继推荐下，室町幕府的第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终于永禄八（1565）年三月十日召见上泉信纲，在将军家馆之一隅所建的振武殿（《现代タイ舍流剑法免许皆传秘话》加来耕三著）进行兵法台览。上泉信纲在八十四弟子中选中了丸目长惠担任其之打太刀，师徒共同表演的演武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后世有“剑豪将军”之名的义辉对上泉信纲与丸目长惠的武技赞叹不已，遂授予二人感状④，中道： “上泉兵法古今无比类、可谓天下一、并丸目打太刀是亦可为天下之重宝者也 　　　三月十日　　　义辉 　　　　　　　　　　　　上泉伊势守殿 　　　　　　　　　　　　丸目藏人佐殿” 注解： 1、《关八州古战录》记，卜传“一つの太刀”之极意除传授伊势国司北畠权中纳言具教外，京都细川兵部大辅藤孝亦得其传。 2、伊势北畠家为织田信长覆灭后，伊势新刀流曾一度成为北畠有马家家艺，先后在津轻地方及京都流传一时。幕末北畠有马家消亡后废绝，现仅残留下流派的名称而已。 3、关于上泉信纲与丸目藏人佐间的试合说存在有天文末年、永禄七年、信纲二次上洛时等诸说。这里依据《上毛剑术史•上泉信纲及上泉家年表》及《日本剑道之源流•上泉伊势守信纲》（加来耕三著）的说法，定为永禄七年时、上泉信纲与泰纲之会后。 4、此感状为丸目家藏。另有山竹家藏之感状，如下： 今度上泉伊势守兵法始（はじめて）而见申候、无比类（ひるいなき）仪不及是非候、就中（なかんずく）、丸目打太刀执心故所作柄是又天下之可为调宝候（ちょうほうとなすべく）、犹（なお）期再会之状如件　　 六月十八日　　义辉花押 因两份感状均无年号，而足利义辉在永禄八年五月时死去，故推论兵法台览时间当为永禄七年六月十八日或是永禄八年三月十日。 [B]六、剑法天览——天下无双[/B] 就在兵法台览后不久，足利义辉再次于御所召见上泉信纲，并安排时任御所兵法师范的千秋刑部与信纲进行试合。千秋刑部是幕府奉公众家柄，据说与足利义辉同为塚原卜传门人（诸田政治著《剑圣上泉信纲详传》）。这一次试合的结果虽无记载，但事后义辉、刑部共求入门当知千秋刑部实是技逊一筹。对信纲大加赞赏的足利义辉也于此时对上泉信纲提出了担当将军家兵法指南役的邀请。 足利义辉曾从京都吉冈二代宪法直光学京八流剑术；后随塚原卜传习新当流刀枪之术，就在与上泉信纲会面前不久才得塚原卜传授予新当流印可。可算是室町幕府历代将军中最强的剑术好手。然而此时的室町幕府的权势已如日薄西山，名分上义辉是将军，但实际畿内大权却先后掌握在细川晴元、三好长庆、松永久秀之辈手中。足利义辉为再次振兴幕府，恢复将军家往昔容光而不断拼搏。虽说多次与三好氏的对抗皆以义辉的失败而告终，但义辉一直未曾放弃。从九州种子岛时尧处取了南蛮人直传的火药调合法秘传并命近江工匠们进行仿制；厚待长尾景虎，收留武田信虎；致力于诸大名战争的调停工作；乃至师从宪法、卜传、信纲学习诸流武艺增强战力，无一不是义辉为振兴将军家而做的努力与尝试。足利义辉授予上泉信纲 “天下一”名号，如此厚爱，也不乏欲招录其入仕，借此增加自身筹码的想法。 原本以上泉信纲一介浪人的身份，可扶摇直上成为将军家的兵法指南，可称得上是莫大的荣耀。只是义辉怎么也想不到，信纲会严守当初与武田信玄立下的约定，毅然持礼婉辞了义辉的邀请。不过在离开京都前信纲还是向义辉举荐了弟子神后伊豆守宗治为将军家指南役。 永禄八（1565）年四月①，上泉信纲来到柳生城与柳生宗严再会。宗严果然不负信纲重望，依照信纲附嘱苦修无刀以制胜克敌之术，将从来的猛气悉数抛却后，“无刀取り”终得开悟大成。逢上泉信纲再访柳生，宗严迫不及待地向恩师展现“无刀取り”之妙术。眼见柳生宗严己然开悟成就武道之深奥，上泉信纲不由地叹称，道：“今方为天下无双之剑、我亦不及君也（《柳生流兵法与道统》）。”言罢，便将代表新阴之正统的标志“一国一人之印可状”让予宗严，且云：“以后无需忌惮、此一流兵法当呼为柳生流矣（《柳生流兵法与道统》）。” 离开柳生城的上泉信纲在随后的几年间频繁地往来于京都及大和柳生两地为新阴流的普及弘流而努力，信纲弘流的足迹遍布近畿一带，乃至中国地区也曾留下信纲的踪迹。同八年八月，授予宝藏院胤栄新阴流印可状；同九（1566）年五月，信纲遣使将新阴流奥义的影目录四卷②送交柳生宗严，柳生氏就此尽得信纲剑术真传。同十（1567）年，回返九州的丸目藏人佐长恵再度上洛，二月时与信纲重聚，信纲遂传其《新阴流目录》③。 元龟元（1570）年起，上泉信纲再次将兵法弘流的重心放到了京都。《言继卿记》元龟元年五月二十三日的记事中写道：“上泉武藏守信纲来。军败取向総卷等、令相传之。勧一盏。中御门•云松轩相伴了。一卷写之。又调子占一卷写之。各将棋双六等有之。” 通过向公家传授军配、占筮术的方式，包括山科言继及其子言经，都曾师从信纲学习军配之术（《言继卿记》元龟元年五月二十六日之记事）。上泉信纲的名声迅速在京都公卿的圈子里传播开了。不久后，信纲之剑名已令当时在位天皇——正亲町天皇有所耳闻，又有山科言继的大力举荐，天皇终于敕许上泉信纲及其门弟进入皇宫，在天皇御前展示新阴流兵法。年已六十三岁的上泉信纲获得了日本史上首次兵法天览的殊荣。 同六月二十七日④，上泉信纲进宫面圣。正亲町天皇叙授信纲“从四位下” 官职并下赐菊花御纹章（今•菩提寺西林寺现存）。 从四位下——要知道就算是战国时代众多大名中的佼佼者如上杉谦信任关东管领，官仅至从四位下近卫少将；武田信玄最高也只是做到从四位下大膳大夫。何况一介兵法修行者。即便是后世历经德川幕府三代将军，深受家康、秀忠、家光宠信的将军家兵法师范柳生宗矩亦不过叙任从五位下但马守而已。上泉信纲以兵法者（或说是武术家）的身份获任从四位下，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双之名，上泉信纲当之无愧。 兵法天览后，上泉信纲的声望达到了他人生的颠峰。京都的公家纷纷上门求教。《言继卿记》中记，元龟元年七月十九日，上泉信纲教授“言继卿外二人之公家”“调子之占”占术。而且在之后山科言继向结城晴朝的推荐信中也有“仍上泉武藏守被上洛、公方以下悉兵法军败被相传、无比类发名之事候”这样的关于信纲在京中活跃的业绩记载。 同八月，上泉信纲与其门下生共在京之町中开展兵法披露。八月十日⑤，于梨门（入道应胤亲王）御暇之时拜访，上泉信纲以千秋刑部少辅为对手，在亲王前进行兵法台览，展示新阴流之神技。八月十九日，上泉信纲及弟子千秋刑部、铃木意伯⑥于太秦真珠院再次举办兵法兴业。时任室町幕府第十五代将军的足利义昭以及山科言继等公家皆到场参观。 由上述可知，元龟元年的上泉信纲在京都是名声大噪，表现亦异常地活跃。然而毕竟已是年过花甲，精力已大不如从前，身体健康更是每况愈下。仅在元龟二（1571）年三月，上泉信纲便两度得山科言继赠药⑦，健康状况可见一般。思乡的情绪开始在信纲的脑海中蔓延。三月十日，上泉信纲离开京都前往大和柳生，对柳生宗严及柳生城的新阴流门下进行了最后的兵法教授。此时兵法授业一直持续到同年七月，信纲再上洛。 七月二日，上泉信纲回返京都。这也是剑圣上泉伊势守信纲此生最后一次来到京都这座为他赢得无双之名以及无上辉煌的城市。二十一日，上泉信纲往山科言继官邸拜访，同时也告之挚友自己准备起程返回关东，特此告别。言继于当日临别之际将亲王御方御笔之短册二枚赠与信纲，信纲拜领。翌日，山科言继写下了向“下野国结城方”推荐信纲之添状（介绍信）⑧为礼，为上泉信纲饯行。 回到故乡关东的上泉信纲由于山科言继的介绍一度暂寄于下野结城家。直到天正二（1574）年，隐居中的上泉信纲突然接到北条家当主北条氏政的重礼邀请。以此为机缘，上泉信纲在阔别十一年后再次踏足小田原城。然而，小田原城城池依旧，却是故人已去。无论是北条氏康还是武田信玄，当年叱咤风云的绝世英雄，此时已然不再。上泉一族与北条家及武田家的种种恩恩怨怨，也随双雄的先后离世而终于烟消云散。 面对北条氏政的隆重接待，再者是武田信玄已不在人世，当年的约定也宣告终结，上泉信纲最终答应了氏政的邀请，入仕北条家，担任北条家兵法及军学师范。信纲次男有纲、三男行纲及孙子主水佐泰纲共同担当师范代为信纲补佐。 天正五（1577）年一月二十二日，上泉信纲于上野国西林寺举行了亡子秀胤十三回忌供养（此记录现存于西林寺）。之后，上泉信纲的身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再没有提枪上马、决战沙场；也再没有寻他人比武或应他人之求而试合的记载。“上野国一本枪”之上泉信纲；“兵法古今无比类”之上泉信纲，却是在平静地度过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的最后时刻。 天正十（1582）年，可谓是颇具戏剧性的一年。三月，天目山一战，武田氏灭亡；六月，明智光秀发动兵变，霸主织田信长最终也没能等到“天下步武”完成的一日，横死于本能寺熊熊大火之中；未几，本能寺之变的胜利者明智光秀也于山崎合战败亡。 就在世事喧闹纷乱之中，无双之剑圣•新阴流流祖上泉伊势守信纲悄然没于相模小田原城，享年七十五岁⑨。 注解： 1、上泉信纲授予柳生宗严的新阴流印可状中记有时间为永禄八年卯月吉日。 2、影目录四卷分为：燕飞 一卷、七太刀 一卷、三学 一卷、九箇 一卷。落款时间记为永禄九年五月吉日。 3、现丸目家藏。落款时间为永禄拾年丁卯二月吉日。 4、《言继卿记》元龟元年六月二十六日的记事中有上泉信纲于翌日“四品勅许忝”之语。 5、《言继卿记》元龟元年八月十日的记事中有山科言继“梨本宫门迹へ暇乞いに访れた”，宫门迹即为法亲王•入道亲王为住职所居住的寺院。后接千秋刑部少辅与大胡武藏守参上“へいはう被御览了”。 6、《言继卿记》元龟元年八月十九日的记事中有“千秋、大胡、铃木等兵法有之、各见物了”的记载。千秋即千秋刑部少辅；大胡为大胡武藏守（上泉信纲）；铃木即铃木意伯，也就是神后伊豆守宗治。 7、《言继卿记》记为三月三日及九日。山科言继本人精于汉方医学及制药，《言继卿记》中残存有彼自身从事治疗等相关医疗行为的详细记录。 8、添状原文如下： 雖未申通候、幸便之間令啓候。仍上泉武蔵守被上洛、公方以下悉兵法軍敗被相伝、無比類発名之事候。又貴殿拙者同流一家之儀候間、無御等閑候者可満足候。尚委曲武州可有演説候也。恐々謹言。 　七月二十二日　　　　　　　　　　　　　　　　　　　　言継裏判 　　　結城殿 9、关于上泉信纲去世的时间众说纷纭。天正十年说取至《上泉家文书》的记载。除此之外还有天正元年说（《后鉴》成岛良让编 嘉永六（1853）年）；天正五年说（《关八州古战录》）。 [B]七、善战者死于兵——信纲之后的上泉家[/B] 永禄七（1564）年时，上泉信纲长子、上泉主水佐泰纲之父上泉伊势守秀胤战死于总州鸿之台。其子泰纲往上洛寻得祖父信纲，学成新阴流修业后回归北条家。元龟四（1573）年，泰纲娶得北条氏康六男北条左卫门佐氏忠之女为妻。 身为家臣，上泉泰纲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在天正年间北条氏对佐野、结城等战役以及利根川合战中，主水佐泰纲作战勇猛，得到了北条氏政的感状。而上泉信纲次男有纲也因担任北条家剑术指南役的功勋领有上州小林一地，故又称小林右近介。 而在上泉信纲逝世的次年，即天正十一（1583）年，上泉泰纲的嫡子出生，幼名源五郎又改主水佐，后取曽祖父信纲之旧名秀纲，称上泉秀纲。 天正十八（1590）年，小田原北条氏灭亡。本为北条家臣的上泉（小林）有纲、行纲及甥主水佐泰纲虽侥幸活命却只能沦为浪人。上泉泰纲带着儿子秀纲暂时来到上州馆林榊原家寄身。直至庆长二（1597）年，父子俩共赴越后，入仕上杉景胜。景胜对泰纲父子相当看重，于是赐予泰纲知行三千石、与力三百骑，而秀纲则得到了一千五百石知行、与力百余名。翌年，有纲、行纲兄弟也赴越后成为了甥子主水佐泰纲的与力。 同年，信纲三男行纲改苗字为石森。不久，上泉信纲曽孙秀纲迎取四本松郡代安江四郎右卫门繁家之女。上泉一族就这样在上杉家中扎下了根基。 然而，庆长五（1600）年，关原合战爆发。上泉主水佐泰纲领主命随直江山城守兼续出征最上领。由于长谷堂城将志村光安的死守加之长谷堂乃天然要害，上杉军付出了极大伤亡却始终无法攻落长谷堂这座小城。 同九月二十九日，直江兼续一面与最上•伊达联军作战一面开始了对长谷堂城的总攻，上泉泰纲与前田利太（庆次）、中津川秀国、仓贺野元纲、青柳长忠、涤井泰信一齐担任攻城主力（《骋智一世——最上家记》 三好宗渡　撰）。双方激战多时，下午约四时，城方“兜武者八百”突然出阵奇袭。攻城方遭受重创，上泉泰纲组也是伤亡极大，泰纲家臣冈谷备中及马场次郎兵卫先后战死。浴血杀出重围的主水佐泰纲眼见还有己方军士被围，不顾安危又毅然杀回救援。上泉组配下有名大高七左卫门者大喊道：“身为侍大将，不可以单枪匹马去冲杀啊。”然而泰纲没有回头，而是冲进了敌阵，大高七左卫门于是从之突入敌中。 泰纲朝敌阵发起突击，谁料彼阵的兵士却因恐惧而踌躇不前，竟无一人跟随泰纲。见此情况，同方的前田庆次与宇佐美民部驱马直奔上泉阵前。庆次大声叱责道：“你们的大将泰纲殿已经杀向了敌阵，而你们居然在这里一动不动，却是何故！是武士的，快随我上。” 谁知兵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人上前一步。已急不可耐的庆次只能亲率麾下二十骑驰援泰纲。 杀入敌阵的上泉泰纲及大高七左卫门遭到城军以及敌方援军伊达势三百余人的围攻，只能下马持枪步战。或许是因为战前与直江山城守兼续意见相左而发生过争执（《剑圣上泉信纲详传》），为了挽回面子所以不能退后；又或许是属下的贪生怕死令身为主将的泰纲心灰意冷，泰纲决意死战不退，纵横无尽地挥舞着长枪，奋战于敌群中。 在上泉泰纲、大高七左卫门以及随后增援的前田庆次等人陷入苦战时，来自兼续的退阵命令终于传到了。 “心得申した（了解了）。” 就是这样回答了兼续传令兵的上泉泰纲却做出与回答完全相反的举动——大叫“吾乃上泉主水佐泰纲是也”，泰纲单骑突进了敌阵深处。此时的泰纲大抵已起必死之心。长枪很快折断，泰纲便将出手抓到的任何物体当成枪使，如此接连击倒了敌军数十人。奋战至此，上泉泰纲也终于力竭而被最上家臣斋藤五郎左卫门配下足轻名金原加兵卫者取下了首级。 返回本阵后，人马皆为鲜血染红的前田庆次恰巧从上泉阵前通过。愤怒的庆次朝上泉组的士兵破口大骂道：“你们、居然舍弃了大将主水殿使他战死沙场。你们不配叫男人！ 真正的武士、只有大高殿一人。” 面对庆次的责骂，据说整个阵中无一人敢应声回话。 上则描述，来源于《常山纪谈》①（汤浅常山著 藤江卓藏订 和阳馆）的记载。此外，铃木和吉的著作《山形合战》中也有关于泰纲最期事迹的些许记载： “城兵吉田藤右卫门残留有以下之记：最上长谷堂、九月二十九日之战、上泉主水达成初枪（一番枪）之武勋、然后在于最上家臣斋藤五郎左卫门•同九郎卫门•石井新兵卫等力战后、主水首级被金原加兵卫取得。” 在上泉伊势守秀胤战死沙场三十六年之后，上泉家嫡传再次血染疆场，马革裹尸而还。上泉主水佐泰纲于长谷堂城外八幡崎口北面二百米，被称为朴ノ木（ほほのき）屋敷迹之地战死，享年四十九岁。 泰纲死后，其子秀纲继承上泉家。关原合战后，上杉家由会津一百二十万石被减封至米泽三十万石，上泉源五郎秀纲跟随主君上杉景胜从会津移住羽州米泽，知行则与主家同命运，从一千五百石减至五百石。 庆长十九（1614）年，大坂冬之阵。源五郎秀纲率百人铁炮队参战。出阵时，源五郎秀纲向主君上杉景胜献上了父亲泰纲遗留的旗差物。景胜对秀纲大加褒美，并赐予其白梵天之旗差物。庆长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志贵野合战（鴫野之战）中，上泉势录属于上杉方二队安田能元麾下。在先锋须田长义队溃走后，上泉秀纲踏足战场。上杉军的奋战终将丰臣势击退，然而不幸的是源五郎秀纲在恶战中身受重伤。 战后，上泉源五郎秀纲因战功受到了上杉景胜的褒奖，而秀纲也向景胜表达了望将主君所赐的金子传予子孙后代的心愿，景胜遂将金屏风一幅赏赐给了秀纲。次年，即元和元（1615）年，上泉源五郎秀纲战伤恶化，于二月十四日没于京都，享年三十四岁，法名“鉴翁道机大居士”。 源五郎秀纲与其妻安江四郎右卫门繁家之女仅育有两女：长女生于庆长五（1600）年，后嫁志駄修理亮义秀之子秀时；而次女庆长九（1604）年出生。秀纲过世后无子息可承家业。不忍见世代剑豪的上泉氏嫡传就此湮灭，秀纲之妻便以女婿志駄秀时为养子，改称上泉秀富继承了上泉家。此后秀富一脉世代作为米泽藩士，其家系一直传承至今日。 上泉伊势守信纲一生，不单成就了无双剑名，也获得过“上野国一本枪”这般极高的武名。然而继承了信纲过人武勇的后辈们，显然没能延续信纲的那份幸运。信纲之后，上泉宗家连续三代相继死于战祸，正应了那句老话——“善泅者死于水、善战者死于兵”。这或许就是身为武家所不能摆脱的命运吧！ 源五郎秀纲死后，虽得养子秀富继承家业，然而作为家艺的新阴流却从此失传。上泉氏嫡传再不复当年之勇。反而是信纲三男石森行纲一脉武风不弱先祖②： 行纲之子秀秋据传曾与柳生兵库利严一决胜负，以平局收场。而秀秋之子石森（上泉）治部左卫门义乡武名颇高，事迹被收载于《常山纪谈》之中。大坂之阵时曾随上泉源五郎秀纲参战，战后因功受封贺州（伊贺国）三百石的知行。后仕池田备前少将光政，石森（上泉）家系以池田家臣的身份得以延续。 注解： 1、出自《出羽国长谷堂合战上泉主水讨死之事》一节。 2、次男小林有纲一脉记载不详，仅找到有纲之子小林重信随上泉源五郎秀纲于大坂冬之阵时参战的记录。 [B]八、评传——日本剑道之源流[/B] 近日看了直木三十五先生所著《剑法夜话》中一篇，是关于“宫本武藏是否强大（《武勇传杂话》）”问题的讨论。直木先生用了相当长的篇幅在对上泉信纲与宫本武藏二人做出比较，以“上泉信纲日本一”之论来驳斥否定文艺家菊池宽、史学家中村孝也博士、笹川临风博士共有的“武藏之日本一”的观点。 正如茂呂美耶在其作《宫本武藏》中写道的那样，“宫本武藏究竟强不强”的问题，“在日本男性之间，依旧是个可以争论得口干舌燥的议题。且是个永远争论不出结果的问题。”换言之，这其实就是个无聊的问题。而直木三十五先生在《谁是日本一之剑客？》一篇里所写也很是明白，“其人（上泉信纲）、乃日本第一之剑圣、次之、乃男谷下总守（信友）。”在直木先生的观念里，早已先入为主地将上泉信纲置于上位，自然也就难容以宫本武藏取代信纲成为日本一的看法，是以武藏即便有诸般成就最终也成为多般不是。 其实判断两剑客强劣的最佳方式是看二人间的试合成绩。但也如上泉信纲所言：“凡兵法者梵汉和三国皆有……（中略）……于倭，自伊邪那岐命尊、伊邪那美命尊至今 虽一日不可缺。”虽然上古流已不可考，仅由中古流至今日，史上成名之剑客何其多。非以两两间试合为推举天下一的唯一标准无疑于是在痴人说梦。即便是上泉信纲在生时也没能和同一时代与之齐名的塚原卜传一较高下啊！ 然而，奇怪的事出现了。未能与同时代的柳生宗矩交锋成为了直木先生等否定“武藏之日本一”观点的一大依据。却貌似从来没人以未与塚原卜传交手作为上泉信纲的诟病。这只能说以试合为标准或许不够恰当，不过更明显的是包含在其中的“上泉信纲必为强者”的思想似乎已成为了公论，没有人会去否定他。 上泉伊势守信纲究竟强在哪里？在江崎俊平•志茂田诚谛著《上泉信纲―古今第一之名人》一篇的结尾，笔者认为找到了答案： “由新阴流衍生兴起的流派众多，主要包括有タイ捨流（体捨流）、疋田阴流、神影流、松田新阴流、真影流、庄田心流、奥山流、狭川新阴流、相马新阴流、克己流、无住心剑流、空钝流、久保流、镜见流、石山流、荒木流、円流、小栗流、鹿岛家流、真新阴流、直心影流、心贯流、太平真镜流、直心正统流、天心流、无停滞心流（无滞心流）、柳生心眼流等等。”————（《日本剑豪列传》 江崎俊平•志茂田诚谛著） 上泉家累代修行，几乎尽揽包括后世所谓的兵法三大源流——“中条流、天真正传神道流、爱洲阴流”在内的诸流武术精要，蕴积至上泉信纲一代得以大爆发，故有了新阴流诞生。而信纲半生弘流，特别是永禄六（1563）年上洛之后，北畠具教、柳生宗严、足利义辉、千秋刑部，这些人原本是录属于新当流门下，然而在见识到上泉信纲新阴流之技又或与信纲交手却以完败收场后，却纷纷改投信纲门下。新阴流有若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当时盛行于京畿一带的的新当流势力。 其实新阴流的创始之初便是上泉信纲对囊括京八流、关东七流、中条流、阴流在内的中古武术进行大融合的过程。塚原卜传新当流虽盛极一时，然而新当流终究还是归于关东七流一脉，上泉信纲兼习有关东七流源头的天真正传神道流，其师松本备前守更是塚原氏所传奥义“一つの太刀”的发明者，对卜传之术信纲可谓是知之甚深。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除非是面对塚原卜传这般同列一派宗师级的人物，优势或许还体现不出来，但当信纲所遇的只是新当流二代乃至再传弟子时，结果自然不言而寓了。 新阴流取代新当流成为京畿流行后，新当流的势力范围缩小至关东，后又多次发生同门相残的悲剧①。鹿岛新当流虽得延续至今日②，但对日本剑道的影响确实远不及新阴流。 而新阴流第二代弟子中能者辈出。神后伊豆守先后担当了足利义辉及关白秀次的兵法指南；奥山休贺斋于天正年间成为德川家康剑法之师，传授德川家康、秀忠神影流剑术；柳生一族更是由分支江户柳生历代担任将军家指南役，新阴流（柳生流）“御流仪”之名得以永记史册。丸目藏人佐长惠以タイ捨流成就九州无敌手，与疋田文五郎一道使新阴流威名遍传西国。“东之柳生、西之タイ捨”，从丰臣秀吉的时代到德川时代，柳生流与タイ捨流成功取代了京八流与关东七流的日本武术主流地位。就如江崎俊平•志茂田诚谛在书中列出的那样，现今日本众多剑术流派若是推根追源，均可回溯到上泉信纲的新阴流，称“新阴流”为日本现代剑道的源流亦绝不为过。 除此之外，剑道技法与理合的研究、竹刀的发明、“活人”之剑的问世、剑道格段在江户期得到突飞猛进，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上泉信纲的横空出世。所谓“剑圣”，单以字面可解为“用剑的圣人”。上泉信纲以新阴流之术于剑豪辈出流派林立的战国时代做到了一生无败，生时已获“兵法新阴军法军配天下第一（《本朝武艺小传》）”之美名，逝后更是对江户期直至今日的日本武术（尤其是剑术）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巨大影响。新阴一派因此成为日本剑道之源流，信纲功不可没，是谓剑道界名至实归的“圣人”。 “剑圣”之名，上泉伊势守信纲当之无愧。 注解： 1、如天道流斋藤传鬼坊胜秀被同为卜传门下的真壁暗夜轩用计射杀；师冈一羽门下高弟根岸兔角与岩间熊之助之间的同门相残。 2、而今鹿岛新当流传至六十四代宗家吉川浩一郎。 参考资料： 《日本剑豪列传》 江崎俊平•志茂田诚谛 （学习研究社、2001） 《柳生一族(别册歴史読本) 新阴流の剣豪たち》 （新人物往来社 2003） 《日本武术神妙记》 中里介山（大菩萨峠刊行会） 《常山纪谈》 汤浅常山著 藤江卓藏订（和阳馆） 《上毛剑术史（中） 剑圣上泉信纲详传》 诸田政治 《剑法夜话》 直木三十五 《宫本武藏》茂吕美耶 《剑圣•上泉伊势守信纲》茂吕美耶 《『言継卿记』に见える上泉信纲》田中光郎 《流祖たちの神话学》田中光郎 《「兵法」の语义の変迁》 田中光郎 《戦国の剣圣•上泉信纲》 战国浪漫网站 《寡黙の名将•上杉景胜》 战国浪漫网站 《补遗：记弘治至元龟年间武田氏的关东、骏河攻略》 宝冢昌信 《骋智一世——最上家记》 三好宗渡　 《名将的对决——鴫野•今福合战》 林崎笑雪

湘合某枫

[em04]某岛，你堕落了

泥舟斋

日~~偶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写写东西了,核桃乃那篇义辉完成度有多少捏?? 反正新阴一个系列,武藏一个系列 偶现在也素那隐居众,开始写着玩了 石头[em06]那素浮云啦

金森宗康

你终于看开了............可我还不能看开.............

湘合某枫

引用:

下面引用由泥舟斋发表的内容： 日~~偶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写写东西了,核桃乃那篇义辉完成度有多少捏?? 反正新阴一个系列,武藏一个系列 偶现在也素那隐居众,开始写着玩了 石头那素浮云啦

慢慢爬，细细磨，不着急di

泥舟斋

恩???偶什么时候是不慢地??

湘合某枫

我说我自己……

泥舟斋

................乃上次更新已经是3月的事了

湘合某枫

中间我得考试阿，动都没动过 先把那帖更新下……

真田豪

如此先谢了~~~~问题是这篇到底啥时候能交货啊?~~~~不会等到俺都退位让贤了还是大坑一个吧?汗水~~~

尼莫小姨

对于近几年岛BB的状态来说，能拿出这么点东西，已经很让俺欣慰了。要知道这家伙现在是踢不动的呀。

数寄者宗渡

这篇文从战盟看到这里，有多久没更新了[em02]

泥舟斋

[em02]刚刚~~更新了一点~~ 今天到这里,在机房写文,突然感觉该看下书了,没带,就此停下~~ 顺便BS下豪猪,乃要明天就退位让贤,谁完得成?? 尽量赶在年内完工吧 8月就不用指望了,才开个头就已经近万了,估摸着大概要3万才能收尾,等吧

林飞影

3万~~~好象很长啊~~[em12]

泥舟斋

日~~网管中心回话,大抵就是俺寝室的网络恢复别指望了~~ 得,以后继续上机房要记得把参考资料全带上~~ 本来准备写点的,卡在五轮书上了,回去翻翻再说

苍真

[em06] 哦也，崩嚓嚓~崩嚓嚓~崩嚓崩嚓崩嚓嚓嚓~

真田豪

居然在泓史馆灌水[em07]墙奸乃自己刨的那个坑有多久没挖土了啊?[em05]

苍真

引用:

下面引用由真田豪发表的内容： 居然在泓史馆灌水墙奸乃自己刨的那个坑有多久没挖土了啊?

[em11] 偶已经超额完成了乃交付滴10000字任务，至于新挖的那坑有时间再慢慢填~ [em14] 另：墙奸不稀奇，（豪）姬奸才是王道，灭哈哈~

冷泉宏理

挖坑不填才是真田家风啊[em01] PS:话说这篇文章完成百分之几了?

泥舟斋

引用:

下面引用由冷泉宏理发表的内容： 挖坑不填才是真田家风啊 PS:话说这篇文章完成百分之几了?

下两节到是定下了,血战箕轮 出国修行 然后再看看剩下的可以写多少,或许一节或许两节 完成度大略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