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国时期,甲斐国的诸角氏是本国的有力国人,诸角丰后守虎定(一称昌清)更是被甲斐国的大名、武田家十八代家督(自新罗三郎义光起计)信虎誉为“善于弓箭、武艺超群”,以统率五十骑的骑马大将身份见于《甲阳军鉴》之中(一说二百骑),也曾担任信浓柏钵城主。柏钵城地处今日长野县上水内郡中条村御山里,是武田、上杉两家争夺北信浓的前线地带。当时凡甲斐豪族被派往信州——尤其是川中岛四郡(高井、水内、更级、埴科)——担任城主的,无不是武田军的重要将领,虎定自然不会是特例。何况,虎定及其父虎城同受信虎偏讳,其子昌守也是统领五十骑的大将,由此亦可见诸角氏在武田家地位之一斑。然而与其地位不符的是,史料中诸角氏的氏源却相当模糊。
诸角氏,又称両角氏、室住氏。在日语中,“诸角”和“両角”原本同音,由于字音相同,“诸角”时而被写作“両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另一方面,诸角虎定在当时的文书、书状中也常被称为室住虎定。由于有以上两点佐证,“诸角,又写作両角(室住)”已是公认的事实,然而,这个看起来毫无疑问的说法如果从氏源方面来考察,却有很大的问题。
目前找到的一种室住氏系谱列出了室住一族的传承次序:
室住次郎政远——惣兵卫直政(政远子)——両角七郎虎城(直政子?信浓守)——虎定(虎城子,武田信昌子?両角丰后重之)——助七郎昌守(虎定子)……①
由上可见,両角氏与室住氏实为一家,这一点同时见于多种史料,应该是正确无疑的,有关资料显示,两者都出于清和源氏满政流,为木田三郎重长之裔。
诸角氏的氏源,今见者有两说,一云出自清和源氏多田氏族,祖先不详;一云出自天津彦根命之后、甲斐国造苗裔,与小林、雨宫诸氏同源。无论采用哪种说法,都与出自满政流的両角(室住)氏差了十万八千里。
清和源氏是日本古代的大氏族,自六孙王经基降为臣籍、赐姓源氏以来,枝叶繁衍,子孙布在诸国。经基长子满仲住摄津国多田庄,为源氏嫡流,满仲生赖光、赖光生赖国、赖国生赖纲,是为多田氏之祖,因此,自称多田氏之后的诸角氏若说是出自清和源氏赖光流也无不妥。另一方面,满政流诸源氏却是经基次子满政之后,与长支的赖光流根本从头到尾搭不上界。至于甲斐国造,那是早期的甲斐地方实力派,臣服大和朝廷后世袭本国领主,随着大和朝廷势力的扩展与皇权的加强而衰落了,虽然自称是天照大神之子天津彦根命的后裔,但多半是后来为与朝廷拉上关系而附会的结果,而非本与皇室出于同族,其子孙与源氏自然更是不相干的。
原本互不相干的三条源流竟然在诸角一氏上有了交集,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诸角氏的氏源究竟是哪一支?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由于源满政住美浓国八岛乡,其子孙大多分布在东海诸国及附近,飞驒、尾张、近江、三河是其主要分布区,但也不能以此就否定甲斐的両角(室住)氏出自满政流;赖光流多田氏族本住摄津国多田庄,但后世子孙中的山县、马场等氏都是甲斐国住人、武田氏的重臣,在这张名单上再加上一个诸角氏也没什么奇怪的;甲斐国造本来就是当地住人,直到现在,出自甲斐国造家的小林、雨宫等氏还是山梨县的大姓,而诸角、両角、室住等氏也集中分布于山梨县及其附近,与小林等氏颇有相似之处。因此,这三种氏源都有可能,但笔者认为,可能性最大的是下述的一种:
诸角氏确实出自甲斐国造家,是可以将历史追溯到源氏昌盛时代之前的旧门。但随着甲斐国造势力的衰退和坂东源氏的兴起,以新罗三郎义光为代表的诸多源氏豪族进入甲州,并迅速取代了甲斐国造在本土的地位。甲斐国造家的后裔诸族出于现实的考虑,从源氏迎来养子继承家名,于是,本来出自甲斐国造家的诸角氏就利用过继的手段为自己加上了一道“清和源氏”的光环。这就是诸角氏的氏源既可追溯到清和源氏、又可追溯到甲斐国造家的缘故。
历史上,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如足利义纯因娶了畠山重忠的遗孀而自称畠山氏之类的情况先不提,从家纹网我们看到,金丸氏是清和源氏武田氏流,但“战国将星录•甲斐武田氏”显示,金丸虎义的长子却称为平三郎。可知金丸氏本出平氏,后来由于武田信重之子光重入嗣,才变成了武田氏的分家,但金丸氏的子孙却抛弃了本源,称为清和源氏武田氏流。至于光重无子、迎来一色伊贺守藤直之子藤次继承家业、而一色氏本出清和源氏足利氏流这一点,却又置而不论了。可见武家也有攀附之心,为了利益或者名誉,并不会总坚持自己最初的氏源。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搞清楚,就是为何在清和源氏的系谱中能为诸角氏找到两个完全不同的源头。
要解开这个谜底,或许可以注意一下战国时期与诸角氏同为武田家臣的饭富氏。饭富氏一般被认为出自武田氏分家逸见氏后裔,即属于清和源氏义光流;然而,在“日本苗字7000杰”的源氏系谱中,饭富氏却以“饫富氏”这一别称出现在满政流系谱上;家纹网却又称饭富氏有出自满快流之说。这种源流混淆的记载,与关于诸角氏氏源的记载颇为相似。仔细推究家纹网解释饭富氏源流的文字,可以找出三种说法:第一说是饭富氏出自逸见冠者光长之子饭富源内长能,这种说法自然是义光流说;第二说是源太宗季住上总国饭富庄,称饭富氏,这一说与下文所引《吾妻镜》讲的实际是一个意思,因为该引文的大意就是说季贞的儿子源太宗季后来做了光长的犹子,改名宗长,这位季贞通称源大夫判官,是《平家物语》中多次出场的人物,出身清和源氏,其出自源流则有义忠流、满快流、满政流三说②,大概家纹网与苗字7000杰所据的都是宗季为季贞子的说法,但在季贞氏源问题上所取不同,所以有了冲突;第三说则是《甲斐国志》的说法,说光长的犹子宗长领有巨摩郡饭富乡,因地命氏,这种说法如果据光长本身的家世,自然是义光流说,若据宗长的血缘,就不易确定了③。如果把第三说与第二说合起来看,宗长的身份自然是以养子为宜。也许我们可以这么解释,即季贞之子源太宗季本住上总国饭富庄,因称饭富氏,后来迁至甲斐,做了光长的养子,把原来领地的名称也带到了新领地。
如果事情真的如上文所分析的一样,上面列举的多种自相矛盾的说法就很好理解了:饭富氏源流之所以不易确定,原因就在于其祖先曾经过继到其他家族,因而其家系既可追溯到此,亦可追溯至彼。这样看来,诸角氏大概也是如此吧,正因为先代从别的源氏支脉中迎来了养子,所以在后世的系谱上才有多田氏族与满政流两说,但究竟哪一支的血脉先进入诸角氏,现在恐怕是很难说清楚了。
综上所述,诸角氏应是出自甲斐国造家,之后由于断嗣和家族衰落而过继源氏后裔为嗣,从此成为源氏一脉,由于其氏源在源氏内有多田氏族与满政流两说,其家族历史上很可能曾从其他源氏家族迎来养子承嗣,因而造成了氏源的混乱。但由于资料缺乏,很难判断究竟是哪一支的子弟过继到甲斐国造家,又是哪一支子弟过继到源姓诸角氏。
附言
有一种相当常见的说法,认为虎定是武田家第十三代家督(计算方式同前)信昌之子,过继到诸角氏,然而,这个说法也未必准确。武田信昌有子诸角昌清,这也只是数种说法之一,家纹网所载的系谱中信昌诸子就只列了武田信绳、油川信惠、岩手绳美三人,没有所谓的末子或者六子昌清。昌清是虎定这一点应该没问题,因为其子名为昌守,昌字大概是诸角氏的通字。而且在前面说的“武将系谱辞典”中,也有一项是“武田家臣团概略”,其中有武田氏家臣略表,这里节取武田氏一门众与谱代众部分④(见下):
御親類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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諏訪勝頼
| 200騎
| 高遠城主
| 後に武田家督(陣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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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田信茂
| 200+50=250騎
| 谷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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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山信君
| 200騎
| 下山城主・江尻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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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曽義昌
| 200騎
| 福島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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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廉
| 80+90=170騎
| 高遠・飯田城主・大島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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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窪信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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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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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尾信俊
| 1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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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県相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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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堯
| 1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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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信龍
| 200騎
| 上野城主・駿府・田中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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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科盛信
| 100騎
| 高遠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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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山信貞
| 12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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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豊
| 200騎
| 小諸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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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信雅
| 60騎
| 望月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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譜代家老衆・侍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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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坂昌信
| 100+50+300+577=1027騎
| 小諸・尼飾・海津城代
| 北信濃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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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県昌景
| 150+100+50+680=980騎
| 江尻城代
| 駿河担当・両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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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藤昌豊
| 50+50+200+350=650騎
| 深志・箕輪城代
| 上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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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場信房
| 50+70+100+280=500騎
| 深志・牧野島城代
| 飛騨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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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信友
| 50+305=355騎
| 高遠・飯田・岩村城代
| 美濃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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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勝資
| 3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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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利信種・昌種
| 90+30+100=220騎
| 箕輪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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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原信盛・詮冬
| 2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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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詮冬の時1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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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垣信方・信憲
| 80+120=200騎
| 上原城代
| 両職、信憲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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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住虎定
| 50+150=2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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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屋昌次
| 50+50+70+30=20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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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利虎泰・昌忠
| 100+50=15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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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両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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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昌俊・昌胤
| 70+50=12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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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両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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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垣信安
| 120騎
| 田中城代
| 板垣家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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駒井政武・昌直
| 55+50=105騎
| 深沢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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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田昌行・昌辰
| 70騎
| 海津・尼飾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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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福友清
| 70騎
| 久能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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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枝虎吉・守友
| 56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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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勝忠
| 5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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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宮山昌友
| 30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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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看,虎定并非武田氏的一门众,而且他的儿子昌守后来因与原某(我看到的说法是对方为原昌胤,新田次郎的小说《武田信玄》说是原虎胤之子甚四郎)的争斗而导致改易,这也不像是一门众与谱代发生争执的结果,而是适用于处理一般家臣间矛盾的“喧哗两成败”。虎定若真是信昌之子,诸角氏与武田本家血缘相去尚不甚远,似乎不该与寻常谱代一样看待。因此,我觉得虎定是武田信昌之子的说法还要打折扣。
① 此系谱见“武将系谱辞典”【http://www.geocities.jp/kawabemasatake/】中的“武田家人名录”。
② 见“日本百科事典”http://www.infogogo.com/index.html,检索“源季贞”或“饭富季贞”
③ 日语中“犹子”有两种意思:(1)〔「礼記(檀弓上)」による。自分の子供のようなものの意〕甥(おい)、または姪(めい)。(2)親族または他人の子を自分の子としたもの。養子。義子。就是说,宗长可能是光长的外甥或侄子,也可能是他的养子,这一点与中文是不同的,中文只有“侄子”一义。
日语释义据“大辞林国语辞典”
(http://jiten.www.infoseek.co.jp/Kokugo?pg=jiten_ktop.html&col=KO&svp=SEEK&svx=100600)
④ 蒙三好宗渡殿指正,此表似为信玄后期家臣团名单,更质疑此之室住虎定未必即是诸角虎定。但窃以为此表中既有板垣信方、甘利虎泰、驹井政武等早期名臣,其性质似乎更近于武田家各氏的总汇,此虎定应即彼虎定。然此表的确有所疏略,未惬人意。
参考网站:
家纹网,http://www2.harimaya.com/sengoku/index.html
武将系谱辞典,http://www.geocities.jp/kawabemasatake/
战国将星录•甲斐武田氏,http://www.geocities.jp/yokopy0208/kaitakedasi.htm
日本苗字7000杰,http://www.myj7000.jp-biz.net/index.htm
感谢飞影殿惠示关于原盛胤和诸角昌守的一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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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江城梅花引 于 2008-12-8 00:0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