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前藩纪 文/金森宗康
前言
所谓松前藩,指的是自文禄二年,蛎崎庆广于名护屋晋见秀吉后建立的,得到日本中央政权承认的北海道地方政权。作为和人在北海道统治的唯一代表,松前藩对于北海道的开发以及北海道与日本本土之间贸易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以说,道南地区的日本化是在松前藩统治期间完成的,而日本对北海道其余地区统治权的建立和巩固也是由松前藩一力达成的。如果没有松前藩的存在,那么今天北海道到底属于哪国也是不确定的事情。然而遗憾的是,目前盟内关于松前藩的文章大都停留于简单介绍阶段。且不说深入研究,就连全面介绍的文章也难得一见。笔者基于填补空白的目的,不揣冒昧完成此文。希望能为联盟的地方史研究作出一点微薄的贡献。
本文由于资料来源较为复杂,所撰述的主题涉及松前家的源流、发展历程、松前藩的制度建设、藩政时代的基本情况、文化传播、历代藩主的个人经历以及幕末时代相关内容。所以在阅读时可能会因为时间连接的问题而导致认知不清。为了方便读者把握文章内容,形成全面、流畅的历史认知,各章节间会有一小部分的史实被重复提到,以便于读者阅读。另外由于笔者的水平所限,文中肯定会有一些偏颇、错漏之处,还请各位同仁多多指正。
源流
松前氏本称蛎崎氏,据说出自甲斐武田氏的庶流若狭武田氏。按松前藩官方资料的说法,若狭武田氏当主武田信贤之嫡子信广,在与其兄弟国明争夺继承权的斗争中落败后,逃到了东北。公元1454年,安东师季渡海前往渡岛半岛,而武田信广正是其随从中的一员。此人后来帮助当地的豪族蛎崎家击退了阿伊努人的进攻。正因为这一关系,武田信广做了蛎崎氏的女婿,而他的后代便是后来在渡岛半岛南部确立了支配地位的松前家。也就是说,松前家乃新罗三郎义光的后裔。不过本人私下觉得这一说法也仅能供参考。要知道在江户时代,诸藩都有请名士替自己编定家谱的习惯。所谓编定家谱,大多数情况下是要用来自抬身价。带了这一目的的编修成果,其可信度当然是要大打折扣的了(1)。
此外,也有关于蛎崎氏是南部家庶流的说法。这种说法认为蛎崎氏源自南部,是南部氏的庶流。因居于蛎崎村所以改称蛎崎氏,后来渡海前往渡岛半岛。但是如果想一想南部家与津轻家之间那纠缠不清的家谱问题,这个说法似乎更可疑。与这一说法相近的是甲斐说。这一学说认为蛎崎氏其实是甲斐武田氏的后裔,后来因动乱逃离甲斐,投奔了南部氏。南部氏将其安顿在了蛎崎村,所以此后改称蛎崎氏。
从以上三种关于蛎崎氏源流的说法中我们不难看出一些共同的东西。比如都说蛎崎氏乃源氏末裔,都说蛎崎氏在前往渡岛半岛之前曾在北陆奥停留一段时间。限于文章主题,笔者不想在这一问题上花费太多的笔墨。但希望有兴趣的同仁能进一步发挥,从而探寻这一问题的真相。
武田信广肖像
(1)并非所有在江户时代修定的家谱都不可信。比如足利家,由于本身就是名门,加之历来资料比较齐全,所以可信度较高。此外像九鬼家那样“简朴”的家谱也是比较可信的。
虾夷大名之路
阿伊努人与和人的文化及风俗习惯原本不同,早期和人的到来虽然也对当地原住民产生了相当的影响,但毕竟和人在那里只是少数。然而随着十五世纪和人移民人数的激增,二者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和人来虾夷地的主要目的是经营渔业以及经商,他们利用阿伊努人商品意识缺乏和朴实善良的弱点对其进行残酷的盘剥和略夺。所谓的十二馆领主实际上便是一群武装商业领主。
随着大量原属阿伊努人的渔场和猎场为和人所占领,阿伊努人被逼到了绝境。终于,以一名和人铁匠杀害阿伊努人为契机,阿伊努人与和人之间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康正二年(1456)、三年之间,阿伊努人在东部酋长科夏麦恩的带领下对和人据点展开攻击。在战争初期,阿伊努人的军事行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长的时间内就攻克了除茂别、花泽两馆之外的十馆。面对这一危机,无力应对的花泽馆主蛎崎季繁只得向其客将武田信广求助。像所有“故事”的情节一样,武田信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接下来的故事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武田信广与科夏麦恩在七重滨激战,最后科夏麦恩战死,蛎崎季繁则因为感恩而收武田信广为女婿,将家业让给了他。第二个版本是:蛎崎季繁按武田信广的计策,以和谈为由请科夏麦恩到花泽馆宴饮,然后于席间将其杀害。之后武田信广娶蛎崎季繁的养女为妻(此女生父为下国家政),继承了蛎崎家的家业。不管哪一个版本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总之在那次阿伊努人起义后,原来十二馆中除花泽、茂别二馆外都受到了重创,而茂别馆主下国安东氏也在内乱中逐步衰落。明应三年(1494年),武田信广于上之国去世,享年六十四岁,死后葬于夷王山。两年后,茂别馆的下国安东家灭亡,其子孙后来成为蛎崎家的的家臣,蛎崎家的时代已经来临。
自从科夏麦恩起义后,和人与阿伊努人之间的的大规模冲突持续了数十年。永正九年(1512年),阿伊努人再度起兵。在此次动乱中,安东家统治虾夷的中心——大馆陷落,守将相原季胤自杀。由于安东家乃是获得北条家认可的虾夷管领,所以大馆也就相当于虾夷地的府中,占领后此处所获得的政治影响力当然相当可观。在大馆陷落后,信广之子光广击败了起义的阿伊努人,而相原家的势力也自然为蛎崎家所吞并。一般认为阿伊努族对大馆的进攻乃是光广一手策划。
和相原家一样,其余的十二馆豪族也在与阿伊努人无休止的战斗中濒临崩溃的边缘,只得一一投靠蛎崎家以求庇护。永正十一年,蛎崎光广将居城迁至大馆并改名德山馆。至此,蛎崎家对渡岛半岛的支配完成。虽然完成了对渡岛的压制,但与东北诸大名相比蛎崎家仍不过是一个土豪而已。为了寻求保护,蛎崎家在义广(光广之子)之时与安东家联姻,成为其一门及虾夷代官。获得了向前来渡岛半岛经商的诸国商船征税的权力。永正十一年、大永五年、享禄元年、三年、天文五年,阿伊努人多次起义,都被义广镇压下去。由此可见,领内不稳也应是蛎崎家甘愿向安东氏称臣的原因之一。
到了四代当主季广统治时期,蛎崎家开始对阿伊努人采取怀柔政策。具体的措施就是与两个阿伊努酋长达成协议,规定把从诸国商船处征收的税金抽出一部分分配给阿伊努人,同时诸国商船在经过阿伊努人的领地时必须尊重这两位酋长的权威。通过这一协定,蛎崎家终于与阿伊努人达成和睦,同时也保证了领内商业活动的安全。
松前藩的前奏
随着各地大小领主间兼并战争的进展,日本终于在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的带领下走上了再度统一的道路,而蛎崎家也顺应历史的潮流(不顺应行吗?),向新的中央政权表示臣服。
天正十八年在迫使固守小田原的北条家开城后,丰臣秀吉又继续北上,一直到达了奥州白河。在此期间他下令由上杉景胜,木村吉清,大谷吉继,前田利家,浅野长政等人负责推进奥州检地.这些受命的将领一边扫除地方上的反抗势力,一边向最北的津轻进发.同时秀吉还命令奥州各诸侯上洛朝觐,而蛎崎庆广则与安东实季一起参勤.他们一行先是在津轻遇到了前田利家,然后又前往仙北与大谷吉继,木村吉清会谈。此后,蛎崎庆广带领安东实季在京都聚乐第拜见秀吉。在这次拜会中, 蛎崎庆广以个人名义向丰臣秀吉奉献了虾夷地的特产鹰,而丰臣秀吉则推荐他担任了从五位下的官职。希望各位能注意的是, 蛎崎庆广原本只是安东氏下属的一个部将,而此次会晤却是蛎崎庆广与安东实季并列而坐,而且分别以个人名义进献方物,这等于是丰臣秀吉承认了蛎崎庆广的大名地位。从此以后, 蛎崎家终于迈入了大名家这一阶层的门槛.
此物为谒见秀吉时所拜领的桐章,现为松前神社社宝
以下是蛎崎庆广在这之后的活动.
A蛎崎庆广拜见丰臣秀吉后的第二年五月,九户政实之乱爆发.丰臣秀次担任了讨伐军的总大将,而蛎崎庆广则以独立大名的身份带领阿伊努族出阵.
B九户政实之乱平定后, 丰臣秀吉发布了朝鲜征讨令。蛎崎庆广接到命令也前往肥前名护屋待命.他在这里得到了丰臣秀吉的接见,同时叙任伊豆守并获颁承认其虾夷岛主之身份的朱印状. 根据这份朱印状, 蛎崎家对虾夷地贸易的课税权得到确认。同时丰臣秀吉还向丰臣秀次下达了同样的文书,在归国前蛎崎庆广向年迈的老父蛎崎季广报告了此事。
C在名护屋期间, 蛎崎庆广向同来在此参阵的德川家康进献了桦太舶来的道服。
D三月末回国的蛎崎庆广向他领地的人民展示了太阁公赐予的这份朱印状,同时他还聚集了各方的阿伊努族首领进行宣读:不服从志摩守大人的命令的人将面临关白大人数十万大军的惩罚。从而的夸示了领主的权威。
E那以后蛎崎庆广开接近德川家康。丰臣秀吉死后他向德川家康献上了虾夷全岛图和自己的家谱,从而臣从于德川家并改苗字为松前。
松前庆广木像(阿吽寺所有)
藩政时代
松前藩的治所位于现在北海道松前郡松前町。藩主家在江户時代通称松前氏。后来的该藩在松前福山筑城。所以按居城的名称又被称为福山藩。明治元年(1868),该藩居城又移至领内的桧山郡厚沢部町的馆城。这就是明治时代馆藩称呼的由来。江户初期的松前家被给予虾夷岛主待遇。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时又被列为交代寄合,取得旗本待遇。1719年以1万石格位列外样大名,幕末时增为3万石格。
这是表现宝历年间松前城下町繁荣景像的半双屏风全景,现为北海道指定有形文化遗产
当时的北海道不产米,故而松前藩乃是无高大名。至于一万石,其实是幕府所给定的,仅用来表示其地位。庆长九年(1604)一月,德川家康向松前庆广颁发了安堵状,对松前家在虾夷地区的贸易垄断权给予确认。根据这份安堵状的规定,自此以后,虾夷地的领主(也就是松前家)自行派遣交易船与虾夷人交易。此外领主还必须派遣家臣到所有知行地、以及虾夷地的商场征税和确认交易船在当地贸易的资格。严格限制在松前家管辖下的渡岛半岛南部和人地与松前领之外的虾夷地之间的交往。由于有了这一规定,整个江户时代本州与渡岛半岛之间的来往和贸易都被严格禁止。
德川家康制书
大约在庆长五年(1600)左右,近江商人开始成批地来到松前经商。他们在京都和大坂等地的市场推销松前的物产如鲱、海带、干鲍鱼等。然后又将米、味噌、酱油、渔具等运至松前出售,获取利润。同时,近江商人还为松前藩带来了京都文化。现在在当地寺院的庭园中种植的树木如樱花、山茶等名树都是那时引进的。
为了增强实力,近江商人组织了他们的商会——两滨组,与松前藩直接谈判。这批商人与藩的重臣结成了密切的关系,他们不仅帮助筹措松前藩所需要的物资,还为该藩的重臣们解决经济上的麻烦。而这也导致了近江商人和松前藩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后来他们得到了对于一部分交易品的免税特权。
松前藩直接支配的和人地主要是以渔业为中心产业。由于附近就是世堺著名的北海道渔场,蝦夷地的渔业捕获量很大。城下的松前町在1833年时人口首次超过一万人,是当时北海道最繁荣的都市。而同期的土佐高知城,作为表高二十余万石、内高近五十万石的大名居城,其城下町的人口也不过二万。随着实力的扩张,松前藩开始了对其余虾夷人的征服。但就在宽文九年(1669年),在对西虾夷地的进攻中松前藩惨遭失败。这样一来,松前藩不得不放弃统一虾夷地的野心。也因为这样,松前藩的直接统治从来未曾延及整个虾夷地 。
18世纪前期,虾夷地主要由松前藩的家臣负责管理。他们通过确认商人的交易权来收取商业税即运上金。有赖于这一政策的实施,场所请负制(2)在当时被广泛采用。但是从18世纪后半叶开始,藩主逐渐将原来由家臣经营的商场划为直营地。相应地,原来的场所请负制发生了变化,此时的请负商人不再通过藩主家臣而是直接向藩主缴税。当时在虾夷地的和人主要从事渔业,正如上文所述,虾夷地是渔业生产的重要基地,故而松前藩的财政主要依靠对蝦夷地的支配来保证。大商人们掌握了虾夷地的对外贸易,经营着鰊、鲑、昆布等特产。由此使北方海产物的生产大为增长,以前的甚为稀少的特产物如熊皮、鹰等这时甚至产生了积压。
除了渔业这一虾夷地最负盛名的产业外,松前藩还经营着一种非常有名的特产品——虾夷锦。所谓虾夷锦并非出产于虾夷,它实质上是虾夷人在黑龙江流域交易时所获得的一种中国纺织品。初代藩主庆广于名护屋谒见秀吉时便是以此作为贡品,据传德川家康也曾亲言希望松前家能献上一整套用虾夷锦制作的胴服。而后来此物更是成为松前藩向幕府上贡时的必备物品。
龙云院虾夷锦
渔场的扩大增强了日本人的势力,随之而来的是对东虾夷地那些原本独立的虾夷部落的支配的加强。加之部分商人使役虾夷人过于严酷,和人与阿伊努人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宽政元年(1789年)由于请负商人毒杀了东虾夷一个部落的酋长,在那一地区爆发了起义。
18世纪中叶,俄罗斯人从千岛南下开始与日本人接触,他们希望能与日本人建立贸易关系。然而为了独占在虾夷地的贸易权,松前藩故意无视俄罗斯的存在并将此事视为秘密。于是俄罗斯人绕开松前藩直接南下,向幕府表达了他们请求。天明五年(1785年)幕府派遣调査人员前往虾夷考察。得出的结论是必须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根据这一结论,在宽政11年(1799年)藩主松前章广所领有的虾夷地大半被幕府划为了天领。当年1月16日,东虾夷地的浦川、知床被决定由幕府代管7年。8月12日,箱馆的浦川也被代管。为了补偿松前藩,幕府将武藏国埼玉郡5千石划为了该藩的领地。享和二年(1802年)5月24日,原先约定的七年的期限到期,于是松前藩的原领被返还。文化四年(1807年)2月22日,西蝦夷地又被划为了幕府的天领,这次松前藩则获得了陆奥国伊达郡梁川九千石的领地。
梁川移封
文政四年(1821年)12月7日、幕府的政策发生变化,松前藩原有的领地被归还。与此同时,松前藩还担负起了北方警备的任务。嘉永二年1849年,按照幕府的命令,松前藩开始着手福山城的修建。安政元年(1854年)10月福山城完工,同年日美和亲条约签定,箱馆开港。到了安政二年(1855年)2月22日,幕府又将乙部村以北、木古内村以东的蝦夷地以及渡岛半岛南西部的土地划为天领。按照已前的惯例,松前藩又获得了陆奥国梁川和出羽国东根合计三万石的领地以及每年一万八千两的手当金(3)。元治元年(1864年),松前崇广出任幕府海陆军总奉行,此时的松前家达到了自诞生以来的顶峰。
由于箱馆的繁荣,松前藩的经济状态急转直下,藩士以及城下町中靠贸易过活的百姓都过的十分困苦。在戊辰战争中,由勤王派藩士组成的派阀掌握了藩政。相应的,松前藩也倒向了新政府一边。就在当年,松前藩的本据移到了新建的馆城,随后馆藩在箱馆战争与旧幕府军展开了战斗。明治2年(1879年),松前藩版籍奉还。明治4年(1871年),废藩置县。至此,延续了二百余年的松前藩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2) 场所请负制:江户时代松前藩主及家臣委托商人在一定地区与阿伊努人交易,每年收取抽头的制度。这个制度大大加强了迁徙而来的和人及当地阿伊努中小渔民的税收负担,明治二年(1869)废除。
(3) 手当金:津贴费,治疗费.
松前藩的制度构建
在谈及松前藩的制度时我们会发现其具有强烈的“重商主义”色彩。而如果要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的话,那便不得不考虑该藩特殊的自然地理条件。与本州诸藩不同,首先松前藩的领地内是不出产米的。其次该藩居民的构成中不仅有和人,还有日本唯一的少数民族阿伊努人。基于这样的自然和人文环境,松前藩无法以农业作为自己的经济基础,于是只得通过水产物、兽皮等商品的商业交易来获得收入。也正是由于这样一种特殊的情况,松前藩才会把自己的财政基础置于直接经营和从商人及渔夫处征税之上。
那么这样一种社会经济基础又对松前藩的制度构建产生了何种影响呢?让我们观察一下渡岛半岛的兵农分离状况。
众所周知,兵农分离是建立职业军队,提升军队作战能力的必要政策。到战国后期一般的大名都已实行。然而这一在本州以兵士和农民分离为特征的政策,在松前却以兵商分离的特殊形式被推行。这里的兵商分离不仅仅是兵士和商人的分离,兵士和渔夫的分离也包含其中。也就是说税赋的承受主体即是分离的主体,这一点又和本州是一样。这也就是所谓共性与个性的统一。此外,在本州边远的落后地区,兵士和农民的分离并不彻底,兼营农业的武士也不少。在松前藩也有这种现像,只不过这些武士兼营的不是农业而是渔业和商业。
但是单纯将松前藩的制度构建与治政方针的成因归结于自然因素也是不全面的,我们还必须观察制定这些制度与政策的主体——人。他们的习惯与思维方式也是决定松前藩制度的重要因素。
在前面关于松前家源流的讨论中笔者列举了三种关于松前家祖先的说法,这里笔者还想再谈一谈关于松前藩祖的问题。只不过这里所说的藩祖并非松前家的祖先,而是松前藩士的祖先。那么松前藩祖到底是些什么人呢?这些人中可能会有武士、农民、甚至从日本海对面来的中国少数民族,但我们很难给出一个大概的比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中一定有不少人是若狭的商人!
熟悉东北历史的人都知道,日本的东北地区其发展水平长期落后于全国,到室町时代还有部分地区保留有奴隶制残余。在这样一种大环境下,当地的商品经济发展程度自然是不高的。而这也就意味着地方商人作为一个群体尚未崛起。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商品经济发达的本州中部地区的商人便乘虚而入,参与到了东北沿海的商品交换中。这些商人中以若狭商人的势力最大。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再投转到所谓的十二馆上来。前面已经说过,这些所谓的十二馆领主实际上是一群武装商业领主。他们作为半独立的势力,通过与安东家尤其是安东家在渡岛半岛的分家(也在十二馆之中)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臣属关系来保障自己在这里的商业利益。那么这些馆主是什么人呢?笔者认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当是若狭商人。笔者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认识主要基于两点原因:
首先是必要性: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设问,到底是谁有必要在渡岛半岛设立属于自己的居馆和势力以保护其商业利益呢?很显然,这些人必须善于经商、有较强的经济势力同时还要在虾夷地区拥有很大的经济利益。符合这三项条件的,除了祖上靠环日本海贸易积累了财富的安东家之外就只有若狭商人了。
其次是可能性:要在渡岛半岛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拥有一支既能参与和人竞争又能压制当地阿伊努人反抗的武士团就是必须的。而战国时代正是浪人最多的时代。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在收取佣金后成为雇佣兵。最典型的就是自由都市——堺,堺就是在由当地商人雇佣的武士的保护下才得以拥有自治权的。那么既然堺的商人能够这样,那么在贸易繁盛的虾夷地产生一种低级得多的雇佣形式又有什么不可呢?
那么,如果这些馆主的确是若狭商人,这又与松前藩制定的政策有何关系呢?我们知道,一个政府制定何种治政政策必定与该政府掌权者的背景有关,而松前藩的掌权人毫无疑问应当是松前家及其家臣团。松前藩的家臣来源,除了一门众之外就是在统一渡岛半岛的过程中出仕松前家的各馆主后裔及家臣。这些人的背景必然对松前藩的政策制定产生巨大的影响。
现在,我们从以上的思维继续延展。如果松前藩士们的祖先中真有一部分是若狭商人的话,那么在凭实力说话的战国时代,这些商人的后代必定属于当地的统治阶层。甚至藩主松前氏也可能就是若狭商人的后裔。不是有关于蛎崎氏与若狭武田氏贸易的记载吗?或许所谓的松前氏出自若狭武田氏的说法就是这些若狭商人的后裔对自己真实来源的暗示吧。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松前藩的统治阶层应该有一定的商人背景,其早期祖先实际上就是雇佣东北地区浪人在虾夷建立据点的武装商人。如果我们从这一层面看待松前藩的制度结构和政策制定的话,那么其强烈的“重商主义”色彩便并非像大多数人所想的那样仅仅是因为虾夷地不产米而造成的。
和人南来与文化传播
最早来到渡岛半岛的和人主要是东北和北陆的渔民以及被流放的罪犯,此外若狭的流动商人也是重要的成员。至于武士的到来则迟至镰仓时代才有明确记载。
源赖朝灭掉藤原氏后,在陆奥设置了奥州总奉行以统领东北。而当时自称“虾夷管领”的安东家便明里暗里地与奥州总奉行作对。此后安东家分裂,上国安东氏与下国安东氏分别占有渡岛半岛的一部分。康正二年,下国安东氏与凑安东氏合并,称秋田安东氏。下国安东氏在渡岛半岛的影响力开始下降,而上国安东氏则得以崛起。
从镰仓时代末期直至混乱的南北朝时代结束,由于战乱,不断有战败的小豪族从东北逃到渡岛半岛。这些小豪族在上国安东氏的支配下顺利实现了定居化,并随着和人的增加而在沿海修建了据点。这些据点中比较有名的被称为十二馆,即:志海苔、箱馆、茂别、中野、胁本、稳内、芨部、大馆、弥保田、原口、比石、花泽。
进入江户时代,前来虾夷地的和人中开始出现一批文化人。虾夷地处边境化外之地,与江户、京都、大阪等大城市相比文化上值得称道的人很少。在而在这些文化人中,有很大部分是外来的。如果对这些前来虾夷的文化人进行统计的话,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
A被流放至此的文化人。最典型的就是庆长年间渡来的花山院忠长等获罪流放来虾夷的人。
B作为幕府的官员、密探、探险家来到虾夷的文化人。最典型的有:伊能忠敬、间宮林藏、近藤重藏、松浦武四郎、最上徳内。
C作为僧侣,前来布教的文化人。最典型的是:円空、木食、文翁、壮海、秀晓各位上人。
D作为商人,因商业活动的需要而来的人。有名的有:高田屋嘉平卫、钱屋五兵卫。
E在文艺、绘画、书法、评论等方面有专常的文化人。代表性人物有:池野大雅、菅江真澄、大原吞響等。
花山院忠长官拜从四位下左近位权少将,乃是一位年轻的公家,因与后阳成天皇宠爱的女官私通而触怒天皇。原本天皇是向幕府下达了对此人处以极刑的诏命,然而试图进一步控制朝廷的幕府却只对忠长处以流刑的处分(这个事件被认为是四年后决定制定《公家众五条》的主要原因)。
初代藩主庆广将忠长一行安置于万福寺并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趁着这一契机,松前家一举与京都方面建立起了连大大名也望尘莫及的密切关系。从二代公广迎娶大纳言大炊御门资贤之女到八代道广迎娶右大臣花山院常雅之女为止,先后五位藩主都从京都迎娶公卿之女为正室夫人。这些公家之女的侍女们与藩士们也成婚,于是京都文化逐渐深入松前。
但是仅靠这些零星前来的文化人肯定是无法快速提升松前藩的文化水平的。所以从昌广、崇广时代开始松前藩就设立了本藩的学问所——微典馆、军学校——威远馆,以鼓励文武学习。到幕末时代,为了适应新的形势又新设了医学校——清远馆。但对于那些勤学的人而言,仅仅留在松前接受教育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要去京都、江户、长崎等地游学,以学习本国和外国知识。
接下来我们谈一谈这些渡来人对松前藩文化发展的影响。
在明和、安永、天明时期,池野大雅、菅江真澄、大原吞響等有名的文化人都曾来到松前。这些人为松前藩带来了本州岛上的新思想,他们讲学的内容以及留下的书画对松前藩士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此外,除了文化人本人前来松前“布道”之外,书籍的传入也对松前文化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比如稍后传入的《海防海策》。在这本由本多利明、佐藤信渊于文政七年写成的书中,佐藤信渊提出“通商乃国家第一利益”。他在讨论了各国的经营方略后主张“开拓虾夷地、攻占加姆恰加,然后再与北美交易,同时和英国在南方贸易中展开对抗”。我们知道,松前藩原本就是一个以贸易为主要财源的藩。相对于其他藩而言无疑是一个异类。但这本《海防海策》却明确地告诉了他们:“你们的发展方式才是真正正确的。”这无疑会对松前藩产生极大的触动。其他国防学者如古贺精理、齐藤拙堂、安井息轩等人对虾夷开拓的讨论也深刻地影响了藩士们。在他们的影响下,安政十年,藩家老松前广长完成了藩史《松前秘府》六十卷。
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松前藩也产生了本土的文化名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七代藩主松前资广之五男——蛎崎波響。波響生于明和元年(1764),其叔父松前广长很早便发现了他在艺术方面的才华。波響自少年时代便于江户师从南蘋派学习绘画,十八岁时归藩出任家老。然而天才终归不会被埋没,他在本藩遇见了前来游历的大原吞響,并于日后师从之。那之后波響又与江户、京都的円山应挙一门交游并在艺术方面受其影响。
波響的作品写实出色,十分有气度。下文所引用的夷酋列像便的他的代表作之一。此图绘制于宽政夷乱之时,图中人物乃是帮助松前藩镇压阿伊努人的一名酋长。这位酋长身着虾夷织锦和俄罗斯制的外套与鞋,威严肃穆,栩栩如生。宽政三年,松前藩于上京之时将此图献与光格天皇、宫家、公家等览阅。从此波響声名鹊起,而此图也因为“曾经天览”而身价倍增。后波響以六十三岁辞世,死后葬于法源寺。
波響之像
宽政夷乱
宽政五年,东部虾夷的国后发生阿伊努族的叛乱,加强对该地区的控制成了当务之急。
国后的千岛群岛因为常年海雾弥漫,所以就算到了中午也会给人以昏暗的感觉。也正是由于这里的自然环境太差,松前藩的人也很少去此处。但俄罗斯人却不同,他们因为垂涎国后岛附近海域的海兽而屡次派小船来到这里。当然,和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发现了国后岛附近丰富的渔业资源,只是由于虾夷地还有大量的地区尚未开发,因而这里也只能暂时被划为松前藩预备开发地区,从而长期得不到有效控制。在那里,居住于南部下北的飞騨商人武川久右卫门,根据场所请负制承包了绘友、厚岸、雾多布以及根室等四个地区。久右卫门开设了飞騨屋以从事木材生意。从飞騨屋成立算起,之后的二十年间久右卫门每年向松前藩上缴二百七十两作为运上金。这一制度的实施为松前藩强化对已占领地区的控制提供了良好的范例。由于效果不错,松前藩干脆将力所不及的各个虾夷地区都承包给商人们,这样既巩固了统治,又可以取得一笔不菲的收入。那之后,场所请负制逐渐开始被广泛采用。场所请负制下的商人除了缴纳运上金之外,也可以缴纳实物如各种生活必需品。这些商人一般都残酷地掠夺阿伊努人的劳力,同时因为他们远离乡,妻子不在身边,所以常常侵犯阿伊努族的女性,由此给阿伊努人带来了深重的苦难。一面是坐在运上屋中享受酒宴的和人,一面是在屋外被任意驱使的阿伊努人。有些史料中谈及这一现像时总说是商人们隐瞒真像,不使松前藩知晓,从而使这一不道德的现像长期存在。但本人对这一说词不敢苟同,一个延续百余年的制度,其内幕是些什么不可能瞒过所有当权者的眼睛。持这一说法的人无非是要为日本人对虾夷人的掠夺开脱而已。所以与其说是不知道,还不如说是松前藩对此充耳不闻来得更真实些。这一切构成了江户中期以后和人与虾夷人矛盾的主线。
在本州,从天明年间开始关东和奥羽一带米不结穗,歉收和饥荒遍及各地。虾夷地也跟着陷入了粮食不足的窘境。每到这种时候,首当其冲受苦的肯定是最下层的人,虾夷人就是这样。原来商人们在发米时按每俵七升发放,而到了宽政年间,这一数字竟变成了每俵三升(还让不让人活啊!),阿伊努族的待遇越发恶劣了。同时,藩政的涣散也使费用增大,松前藩向商人征收赋税也大幅上扬。
宽政元年左右,由于帮助商船营业的需要,松前藩派遣一部分原本负责运送荷物的足轻前往国后。然而这些人却与当地的商人勾结在一起,任意驱使阿伊努人,最终使被聚集到国后的阿伊努人丧失了工作的热情。
新制度的实施往往会造成许多令人不愉快的改变,场所请负制就是如此。国后附近具有较大经济价值的鳟鱼和鲑鱼,以及一年中有很长时间处于封冻状态的大海使对阿伊努人的驱使不断持续。在从前,来国后捕鱼的人们往往会在渔季开始前开一大樽酒,如果酒顺利打开的话(没冻住,汗),那么这次就会有大的收获。可这一活动也在宽政五年后终止了。从前,阿伊努人自由地在当地捕鱼,自由地交易产品。但自从场所请负制开始实施以来,当地的开发权都归属于了承包商,他们再也不能自由地从事他们祖先曾经从事了数千年的活动。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接受地方承包商的雇佣。
阿伊努人多年来积累的怨愤终于由一根导火线点燃了。
当时国后的一位酋长洋弃疾正在生病,听说和人们有酒,于是命部下前往番屋的役人那儿去要。这名部下与番屋的役人谈了半天终于得到了一壶酒,但就是这壶酒惹出了后来的一切。洋弃疾的病原本是快要恢复了,可是当他喝了那壶酒后竟然痛苦不堪,最后死了。数日后,一名吃了役人所给饭团的阿伊努人也似乎中毒而死了。洋弃疾的弟弟马梅气力眼见于此,便聚集了他们部落的成员,宣布洋弃疾的死是番屋的役人故意为之的。他说:“大家过不了几天也都会被杀死,与其等死还不如一搏,现在就去攻击运上屋吧!”阿伊努人终于爆发了…….
国后阿伊努人的行动得到同族的响应,厚岸酋长次齐诺埃之子赛茨哈亚为同族之死而激愤,也表示要向和人抱复。宽政五年五月十日,赛茨哈亚与马梅气力率领阿伊努人突然袭击运上屋。转瞬间番房即被破坏,屋内的官员和役人共计数十人都被杀死。
蛎崎波響所绘夷酋列像
首次偷袭便告成功的阿伊努人气势大增,之后除国后以外,克当的五大理也加入了起义的行列。起义队伍发展到了二百人以上(怎么看都不像在打仗),骚乱扩展到了国后全境。很快根室也被波及,在标津、虫类、括搭斯加、訓根別、萨奇姆一以及沃洛马普有数十名和人被杀死。阿伊努人的队伍愈加壮大了。
不久,更为恶劣的事件终于发生。一艘停泊于虫类川河口的藩御用船在夜间遭到阿伊努族义军的袭击,全体人员除一人逃脱外全部被杀。剩下的一人从陆路逃跑,经过十余日才得以向松前藩报告此事。此外当地的和人商人也受到了攻击。有两名商人在藩船上受到一队阿伊努人的围攻,好不容易逃至古釜布的番屋,最后还是被全歼。
这里还要提一下的是,根据松前藩的《新罗记录》记载,厚岸的酋长次齐诺埃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有了武力反抗松前藩的意图,只不过是迫于实力不济所以才一直表示服从松前藩。所以我们是否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赛茨哈亚之所以与马梅气力联合,其实是次齐诺埃在幕后一手操作的结果?也就是说,这是次齐诺埃的一种投机行为。他不敢与和人直接对抗,所以让自己的儿子先出面,万一出了问题可以一推了之。毕竟赛茨哈亚不是酋长,没有他父亲的默认,他是无法调动他的族人的。
话题回到阿伊努人的起义上。当时雾多布场所支配人工藤某因为要收取荷物的缘故来到了野付。当他听说了当地发生的意外后便立即前往了标津(还真不怕死),在那里他观察了当地和人的惨状后就急忙返回松前报告了。
介绍了阿伊努人方面的情况后,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松前藩的应对态度。前面已经讲过,自从和人来到虾夷地之后,和人与阿伊努人的冲突就从未停止。这种持续的“交火”状态一直到四代季广统治时期才有所好转。从季广开始,历代蛎崎(松前)家当主都对阿伊努人实行怀柔政策,以期尽量减少和夷冲突。毕竟和人的总人数与阿伊努人相比并不占绝对优势。当然,实行怀柔政策并不代表不进行镇压,只是与前期相比尽量减少使用武力的次数而已。这一政策到邦广、资广时代发展到顶峰,然而物极必反,当道广面对这次阿伊努人起义时,他选择了血腥的镇压………
与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不同,道广是一个性格更加坚毅的人。他对邦广、资广时代消极的藩政极为不满,一直希望树立松前藩的权威。所以当道广听取了各方的报告后,立即决定予以讨伐。为了彻底惩戒阿伊努族的暴动,道广为讨伐部队配备了新的武器。这次讨伐队的名单如下:队长新井田弥三郎、队头松井茂平、监事松前平角、弓之间座蛎崎文吾、水军差配松前多门、卫士秋山角左卫门、警卫高桥喜平,其余有徒士二名、医生村冈雄裁、铳火队工藤清左卫门,全员计二百六十余人。另外还配有军役夫、烟火员、告急便、译长、甲匠、弓箭工、火药匠、切磋匠、船长、船子、旗牌手、太鼓手、烟火队、伙夫、马夫等杂役。他们根据旗和鼓的信号进退,向国后、根室进发。松前军从松前出发,他们首先乘坐由松崎多门(4)管理的战船渡行至绘柄,然后前往钏路。在那里再次登船,再乘船前往厚岸。宽政五年六月,松前军抵达厚岸番屋及会所。
(4)松崎多门:个人怀疑可能是松前藩的记录有误,前面已经记录是松前多门,但后面却是松崎多门,应该是同一人才对。另,松前家有一分支称松崎氏,也可能此人是该分支的先祖之一,所以后来整理记录时出了问题。但因为原来的文本是这样记载的,所以本文不做删改。
正如印度民族大起义中的德里城是被印度土兵攻陷一样,这次的阿伊努人起义同样是在阿伊努人的帮助下镇压的。前文曾列举了好几例和商遭袭的事例,其实这是当时整个虾夷地北部的普遍现像。同其他和商一样,有两名商人也遭遇了同样的混乱状况。不过他们比较幸运,因为在危难时刻他们得到了别的阿伊努人的帮助。在酋长次齐诺埃的帮助下,他们向北渡过国后水道来到了择捉的纱那。当地酋长易奇托鲁普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并从他们那里听说了国后骚动的全过程。
当时年老的次齐诺埃有一为优秀的后继者——伊科推。伊科推是投石和投枪的高手,在同族之间极受爱戴。他命令那两位商人前去根室一趟,要他们在回来时说想和次齐诺埃一起返回。几日后次齐诺埃便从得抚返回了纱那。“现在正是报答松前大人多年来的恩义,以尽忠义之时啊!”伊科推对次齐诺埃如是说。在说服了次齐诺埃后,伊科推下达了向国后的野釜布进军的命令。野釜布的酋长尚科迎接了伊科推和他的部队。在伊科推对目梨的阿伊努人部队进行考察后,认为他们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于是决定改变策略,对目梨守军展开调略。在伊科推的努力下交涉最终成功,目梨的阿伊努人降服。
另一方面,次齐诺埃到泊后看到这里的惨状,便召集主要的酋长,说“只好由哪个头目出面认罪,保住其他多数人。”大家同意了。
讨伐队是乘船前往野釜布的,当他们到达时目梨的阿伊努人已经降服。拣了个大便宜的讨伐队收缴了阿伊努人的武器并逮捕了他们。在彻底控制局势后,讨伐队又对这些阿伊努人进行了审判。其中马梅气力和赛茨哈亚被判为首犯(可能是其余地区的叛乱首领)。在目梨的沃洛埃梅奇也被判为首犯,因为他在审讯中始终不肯开口说话。所有人犯中共计有三十八人入狱,经干部们的合议后有八人被判死刑。此后国后交由次齐诺埃管理,而目梨则交由尚科管理。宽政五年的阿伊努人起义就此被镇压。
在这里我还想谈一下关于次齐诺埃等人为何要与松前藩合作的问题。在拙作《千岛小记》中我重点谈了千岛地区在明治维新前的开发问题。当时我列举了千岛地区各部落与松前藩的贸易关系,其中提到千岛地区各部落酋长因为这一贸易而大获其利,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而当地居民也因为这种贸易而得已满足对生活必须品的需求。再联想次齐诺埃的势力范围——择捉,我们便不能理解这看似古怪的现像了。其实,次齐诺埃等人及其部落愿意帮助松前藩镇压他们同族的真正意图在于维持其经济利益,而不是什么报答松前大人的恩义。
历代藩主之治世
松前藩的初代藩主松前庆广之子名盛广。他官拜从五位下若狭守,于庆长十年新年以三十八岁去世。于是二代藩主则由其子松前公广出任。他是松前盛广的嫡子,在其祖父去世后继承藩主之位,宽永十八年以四十四辞世。三代藩主松前氏广以松前公广次子的身份在父亲死后继承家业。他在作战方面小有才干,宽永二十年在濑棚发生的西部酋长吾思凯西的叛乱在他的镇压下迅速得以平息。四代松前高广为松前氏广之嫡子,于庆安二年袭封志摩守。五代松前矩广因为松前高广二十三岁早逝所以以若年继位,在他统治的前半期发生了夏枯夏营之乱,后期又有门昌庵事件。由于在夏枯夏营之乱以后阿伊努族的组织基本丧失了反抗能力,松前藩政第一次进入了稳定期。这一时代开始于五代藩主矩广统治后半期。
六代藩主松前邦广乳名传吉,出生于江户。其父松前本广乃松前家始祖武田信广的六世孙,松前邦广在家中排行第六,母亲是旗本杉田原四郎忠长的女儿。邦广生于宝永年间,享保元年十二岁时被过继给松前矩广。同年邦广追随父亲去江户谒见将军德川吉宗并献上节刀,马料以及应时的衣服四袭。从而得到了将军对其继承藩主之位的认可和归藩的许可。享保二年七月, 松前邦广与京都的三位中将高野保光之女完婚。同年九月, 邦广在老中久世大和守的屋敷向幕府上交了宣誓书,归藩时获赐黄金五枚,应时的衣服四袭翌年三月回国。
以下是松前邦广治世的一些记录,权作史料罗列于下
享保五年七月, 松前邦广之妻去世。同年十二月,养父松前矩广辞世。
享保六年四月,松前邦广的乌帽子亲松前内记广候为松前邦广举行了成人礼,六月江户参勤。七月老中井上河内守忠敬奉上样之命认可松前邦广为松前藩的新藩主,随从的家臣献上方物后回国。同年九月,松前邦广叙任从五位志摩守。这时的他年仅十七岁。
享保九年,松前藩领内发生了台风、洪水以及福山大火等事故。同年还有松前渔民护送三名朝鲜漂来的人前往对马的事例。
享保十二年,松前邦广向幕府提出的将参勤时间改为六年一次的申请被接受。享保十六年,邦广江户参勤,将军赐予其卷物三卷。
元文二年,松前邦广亲自前往受台风侵害的江差海岸监督修复工作。
元文三年,在及部的领民中颇有人望的松前平治右卫门广峰因为有不检点的行为而被下令切腹。当地居民在他赴死处建造了一座广峰神社以纪念他。据说松前邦广为此事十分后悔。
元文四年,松前邦广巡视渡岛东部诸村,其间下令对大野、福岛两村开垦新田的行为予以奖励。就在同一年,趁着盗伐桧山丝柏的人被捕的契机,松前邦广设立了桧山奉行所专门管理丝柏的砍伐和运输,桧山的营运和管理开始步入正轨。
宽保元年,松前藩附近海域的某岛上发生了大规模的火山喷发,大量的火山灰落到海上,天空也暗了下来。与火山喷发同时发生的还有数次地震和一系列暴风雨,海上这时也出现了大规模的海浪。这些海浪袭击了从根部田到熊石的海岸,约有八百户房屋被冲毁,一千四百余人溺死,受损船只达一千五百余艘。面对这样大规模的自然灾害,松前邦广不得不向从邻近的津轻、南部两藩寻求支援以安抚民心、抓紧完成灾后重建。此外,松前光善寺的僧人円郭还修建了无缘堂以祭祀亡魂。
字建石 光明寺慰灵碑
在松前邦广统治期内还在龟田奉行之外设立了箱馆奉行,以进一步完善领内支配体系。
宽保三年四月,松前邦广以三十八岁的壮龄去世,松前藩进入松前资广的时代。
七代藩主松前资广乃松前邦广之嫡子,乳名荣吉,享保十一年九月生于松前城内。其母是家臣土桥嘉六的女儿。元文五年十月,资广江户出府。十一月,得到将军德川吉宗的接见。十二月,福生下野守向松前资广传达了准许其按照一万石格大名的身份列席以及让他叙任从五位下若狭守的命令,松前资广在父亲未去世的情况下成为藩主。
延享二年十月,松前资广迎娶中纳言八条隆英之女为妻,同三年十月又谒见了将军家重。
宝历四年,夫人八条氏产下嫡子松前道广,不过她自己却由于产褥热而死亡。
宝历五年十一月,松前资广谒见将军家治,在被赐予应时的衣服后退出。
明和二年三月,松前资广去世,享年四十岁。他的治世平静得没有什么值得特别记载的东西。
八代藩主就是上面提到的松前道广,他作为松前资广的嫡长子当然地继承了松前藩。松前道广也出生于松前城内,乳名源助。道广在父亲死后袭封并谒见将军,同年十二月叙任从五位下志摩守。明和八年十二月道广迎取前右大臣花小院常雅之女为妻。
松前道广袭封藩主之位后不久,俄罗斯人的船便开始在虾夷地周边的海域内出没。明和七年春天,俄罗斯人在东部虾夷的海獭岛杀害了阿伊努族人。翌年阿伊努族人为了报复也杀死了十余名俄罗斯人。
明和八年六月,俄罗斯人提出在厚岸的雾多布与松前通商的要求,当值的新井田大八向上级报告了此事。而松前藩给俄罗斯人的答复是:明年回答,之后就让他们回国了。第二年,又有四十八名俄罗斯人急急忙忙地再次来访。这次松前藩则命令松井广继与工藤长箔带领十五名徒士前往雾多布与他们谈判,但因为不能解决问题,最后又以在虾夷地对外通商有违锁国令为由请他们去长崎与幕府谈判,就这样又打发了俄罗斯人。
幕末之松前
道南的幕末应当从格罗·乌宁事件算起。
文化八年(1811),奉命测量千岛群岛的俄罗斯军舰戴阿娜号于国后岛登陆。此时的松前家已转封梁川,北海道由东北诸藩守备,而国后则属南部藩防区。以格罗·乌宁为首的八人在上岸后旋即被捕,留在船上的副舰长理科路多为了救出他们与南部藩进行了炮击战,但最终失败,只得返回鄂霍次克。格罗·乌宁一行作为俘虏被扣留,后又被送至松前接受调查。翌年他们曾试图逃跑,最后也以失败告终。
同年八月,理科路多带着中川五郎治等七名漂流至俄属领土的日本人来到国后,希望能用这些人交换格罗·乌宁,可未被允许。就在俄国人一筹莫展之际,高田屋嘉兵卫和他的观世丸来到了国后。嘉兵卫带着四名海员与俄国人进行了交涉,最后劝服他们先行归港,并承诺帮助他们用这些人交换格罗·乌宁。翌年九月,理科路多副舰长指挥戴阿娜号进入箱馆港,终于成功换回了格罗·乌宁等人。之后北方海域暂且平静了下来,然而此次事件却创造了道南地区与外国人合作的先例。
格罗·乌宁少佐像
接下来要介绍的便是闪耀于幕末政坛的明星、松前藩之贤侯——松前志摩守崇广。
松前崇广于文政十二年(1829)生于福山城,乃九代藩主章广之六男。十一代昌广以十五岁之龄继承家业,史料记载他处理政务思路清晰、富于决断。他一方面更换本藩权臣,一方面派遣有才干的家臣前往江户、大坂学习,致力于革新藩政。然而可能是压力太大的缘故,这位年轻的贤侯在二十一岁时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以致不能视事。有鉴于时局之艰难,松前藩没有选择昌广的长男德广(时年四岁),而是推举崇广出任第十二代藩主。
崇广于嘉永二年(1849)继承藩主之位。在他继位仅一个月后,幕府便下达了松前藩筑城的命令。之所以如此,主要是为了应对外国船只的出没,加强津轻海峡的防务。而松前藩也因此成为了城主大名。
由于松前藩缺乏擅长筑城的人才,因此这项任务便交由高崎藩的市川一学负责。一学当时号称天下三大兵学者之一,他认为在福山筑城于海防上有诸多不妥,并建议在箱馆后方的庄司山附近另筑一新城。不过松前藩的藩士都不喜欢迁移,因此最后的定案还是对福山馆进行扩建。
福山城
五年后的安政元年(1854)九月,福山城最终竣工,这也是日本最后一批建设的旧式城堡。新建成的福山城面积达77800平方米,具备完整的本丸、二之丸和三之丸,有楼橹6座、城门16个、炮台7座。
与它同时代建成的还有五岛家所建的福江城,其目的也是为了巩固海防,只不过位于九州。这两座城都建于幕末,名称也相近,可谓是幕末的双城记。安政二年(1855),幕府将松前藩的表高提为三万石。
崇广懂外语,对西洋事物也有一定研究,是大名中少有的西洋通,同时也是开港论者。当时的幕府为了解决所面对的困难局面,迫切需要将有新式才干的人才引入幕阁。为此,文久三年(1863)崇广被任命为寺社奉行。寺社奉行市按例原本只有谱代大名才能出任的职务,崇广以一外样小藩之主得登高位,可谓是例外的例外。
然而摆在崇广面前的却有两道难题。第一:江户离松前太远,担任寺社奉行后要常驻江户,因此花费猛增,从而导致本藩财政困难;第二:作为开明派大名,崇光被尊王攘夷派视为眼中钉,受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由于无法克服这两道难题,崇广只得在任职仅三个多月后便辞职归藩。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翌年(元治元年)幕府又任命崇广为老中格的海陆军总奉行,崇广再度入阁为官。因为崇广是开明派大名,因此外国使节对他也抱有一定好感。据说崇广此时开始考虑通过开港来打开外交局面,同时恢复幕府权威。附带说一句,崇广的上位是与得到家茂的信赖息息相关的。
松前志摩守崇广
当幕府内部正处于江户方的将军家茂与京都方的将军后见役庆喜之间的对立状态时,英、法、美、荷四国联合舰队却在兵库冲出现。这支联合舰队由九艘军舰组成,他们向日本提出了支付下关事件赔款和兵库开港的要求,并且表示如果不能缔结条约的话,就将进行登陆作战。面对这样的紧急局势,崇广与阿部丰后守守正以及一桥庆喜准备抵制朝廷攘夷的要求。崇广和阿部守正更是提出,哪怕得不到敕许,也要开港。不过他们的意见被一桥庆喜告知了朝廷,于是朝廷对他们二人做出了夺职并归藩谨慎的处分。
在被处分后,崇广于庆应二年(1866)一月回到松前,同年四月死于热病,终年三十八岁。
庆应三年(1867),德川庆喜将大政奉还朝廷,王政复古。新政府在箱馆设立箱馆府,取代原德川幕府的函馆奉行。此时的松前藩主是当初被崇广所取代的昌广的长男德广,他自幼体弱多病。面对这样的局势,佐幕派重臣们只能小心谨慎地迎合政府军和旧幕府军,以求保住本藩的地位。但是藩内中层以下的家臣却倾向于政府军,他们对重臣们的优柔寡断愤恨不已。终于,这些标榜尊王攘夷的正议之士开始结社(正议队)。翌年七月他们又上书藩主德广,要求所有佐幕派家老谨慎,由他们主导藩政改革。同年八月一日,正议队奇袭重臣们的家宅成功。
政变成功后的正议队向箱馆府做了报告,并决定在桧山郡厚沢部再筑一新城。正议队称此事乃藩政革新的第一个步骤,但实际上是因为受到了旧幕府军的攻击,不得不避其锋芒。明治元年(1868)十月,馆城竣工。翌年,松前脩广出任馆藩知事。
松前城攻防战图(北海道大学中央图书馆藏)
参考年表
居所
福山馆 北海道松前郡松前町字松城 (庆长11年1606年建设)
松前福山城 北海道松前郡松前町字松城 (安政1年1854年筑城)
馆城 北海道桧山郡厚泽部町城丘 (庆应4年1868年筑城)
历代藩主
松前氏
初代 松前伊豆守庆广(1548年—1616年)
二代 松前志摩守公广(1598年—1641年)
三代 松前弁之介氏广(1622年—1648年)
四代 松前志摩守高广(1643年—1665年)
五代 松前志摩守矩广(1659年—1720年)交代寄合、大名格
六代 松前志摩守邦广(1705年—1743年)
七代 松前若狭守资广(1726年—1765年)
八代 松前志摩守道广(1754年—1832年)
九代 松前志摩守章广(1775年—1833年)
十代 松前隆之助良广(1823年—1839年)
十一代 松前志摩守昌广(1825年—1853年)
十二代 松前志摩守崇广(1829年—1866年)寺社奉行、老中格
十三代 松前志摩守德广(1844年—1868年)
参考资料:松前历史物语 http://www.e-matsumae.com/2rekisi/rekisi_top.htm
江户大名公卿 http://www1.parkcity.ne.jp/sito/
蛎崎幕府 http://www5f.biglobe.ne.jp/~kakibaku/index.html
北海道图鉴 http://www.hokkaido-jin.jp/zukan/index.html
北海道福岛町 http://www.town.fukushima.hokkaido.jp/
北海道江差町 http://www.hokkaido-esashi.jp/right.htm
历史之窓
http://www.museum.hakodate.hokkaido.jp/collection/rekishi/index.html
松前· 蛎崎一族 表纸
http://homepage1.nifty.com/t-kubo/Japan/matumae/matuma-h.htm
明治之基础 北海道开拓
http://suido-ishizue.jp/kindai/hokkaido/index.html
松前藩家臣一览表
http://homepage1.nifty.com/t-kubo/Japan/matumae/kasindan.htm
北方领土问题对策协会 http://www.hoppou.go.jp/
榆荫
http://www.lib.hokudai.ac.jp/koho/yuin/yuin111/index.html
人名检索:
コシャマイン 科夏麦恩
カムチャッカを 加姆恰加
ヤンキチ 洋弃疾
マメキリ 马梅气力
ツキノエ 次齐诺埃
ツキノエが 次齐诺埃
セツハヤ 赛茨哈亚
セツハヤが 赛茨哈亚
コタン 克当
ウタリも 五大理
コタスカ 括搭斯加
サキムイ 萨奇姆一
オロマップ 沃洛马普
イキトルプに 易奇托鲁普
としてイコトイ 伊科推
ションコ 尚科
ホロエメッキが 沃洛埃梅奇
ウスケシ 吾思凯西
にシャクシャイン 夏枯夏营
ゴローウニン 格罗·乌宁
ディアナ 戴阿娜
リコルド 理科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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