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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人寻味的“明德之乱” 真田豪/作 山名家是在后醍醐天皇时代作为南朝方主力奋战的新田氏一族,但是却没有追随本家新田氏而是追随了足利尊氏，因为此功成为侍所头人，并且成为继管领后的要职“四职家”之一（注1）。山名时义时代，山名氏得到全国六十六国中的丹波、丹后、因幡、伯耆、美作、但马、出云、隐岐、备后、和泉、纪伊共计十一国守护职（注2），被称为“六分之一殿”，在诸大名中是最有势力的。这是山名时氏跟随足利尊氏发展壮大，并于“观应之乱”中趁尊氏与其弟直义对立之机，以再次倒戈归顺幕府为手段才得到这么大的实权的。 山名时氏之子师义的长子义幸早死，师义的弟弟、即时熙的父亲时义，就以兄长师义养子的身份得以继承家业。然而师义庶子满幸，想着自己是嫡系，却被作为叔父的时义夺走了继承权，为此颇为不满。而时义的哥哥氏清也同样心怀不满，于是满幸迎娶氏清之女从而与氏清联合起来。康应元年（1389)年六月，时义死后其子时熙继承家业，矛盾终于激化，满幸向将军足利义满进谗，诋毁时熙及其兄弟氏幸。老谋深算的义满欣喜地察觉削弱山名一族的机会到了，开始暗中策划。 九月十六日，义满出发去纪伊高野山参拜。这不是单纯的出去游玩，前往以前南朝势力的据点，可以看作是显示将军权威的一种手段。而沿途经过的和泉、纪伊等地全都是山名一族的守护国，义满这么做也可以看做是对氏清(和泉守护)、义理(纪伊守护)兄弟的信赖。氏清和义理自然隆重迎接并款待义满。想来义满是在借机试探氏清等人吧。 第二年、明德元年(1390)三月，义满突然说道：“山名时义时常不听从将军的命令，常有无礼的表现。”，表现出讨伐时义之子时熙的念头。并将对时熙心怀不满的山名满幸、氏清招到室町，对他们说道：“你们各自带兵讨伐时熙、氏幸。如果成功的话就把他们的守护国奖赏给你们，其中但马给氏清，伯耆和隐岐给满幸。”早就对时熙、氏幸兄弟不满的二人自然满口应允。 赞岐、宇多津的细川赖之接到幕府的密信已经是三月中旬了。内容是许诺在讨伐山名时熙、氏幸兄弟后，将备后的守护职给予赖之，条件是赖之从四国带领军队平定备后。从义满年幼时就一直辅助他的细川赖之对此欣然同意。 明德元年（1390)年三月十七日，义满终于正式下达了讨伐山名时熙、氏幸的命令。被逼急了的时熙三月在但马举兵，但却遭到满幸的攻击，氏清也进攻了伯耆的氏幸。时熙与氏幸战败逃到了备后，却又遭到从四国渡海而来的细川赖之、赖有、赖长(赖有之子)所率领的军队袭击。山名时熙、氏幸兄弟许诺给予备后国人赏赐打算抗战，然而年轻时曾任“中国管领”的赖之在备后也有相当的势力，胜利的天平终于倒向赖之一方。（注3）时熙等人的军队四散奔逃，备后出人意料地轻易被平定了，时熙、氏幸两人无奈投降，隐居于备后。山名家内乱的结果是满幸和氏清取得胜利，满幸在丹后、出云之外又得到了伯耆与隐岐的守护职，而氏清在丹波、和泉之外也获得了但马的守护职。 将军足利义满削弱山名家的权谋成功了一半。其实早在四年前的至德三年（1386）十月，义满游玩位于满幸担任守护职的丹后佳景“天桥立”时，就打定主意要挑起并扩大山名家的内部纠纷了，讨伐山名时熙还只是第一步。翌年、明应二年（1391)年三月十二日，将军义满突然将管领斯波义将解职。义满对土岐氏和富樫氏、山名氏等有力的守护们进行教唆，引起他们内部纠纷，并充分借助了这种力量，逼迫斯波义将无奈返回了领地越前。四月三日，由于“康历政变”（注4）下台了的守旧派细川赖之急忙自阿波进京。四月八日，由赖之辅佐，其弟细川赖元担任管领。如果仔细想想的话，两年前的康应元年(1389)三月，义满参拜安艺的严岛神社，在赞岐隐居的细川赖之也在场，并且在参拜后义满在防府会见了大内义弘。想来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义满等人制定了对管领进行撤换和讨伐山名氏的计划吧。而明德元年（1390)年九月，义满前往斯波义将的领地越前参拜气比社，只怕也是别有用心的。挑起斯波义将与其他大名家的纠纷是义满颇为高明的政治手段。 此时在备后隐居的山名时熙和氏幸偷偷进京，潜藏在京都的清水寺附近，提出得到赦免的请求，而这正合足利义满继续利用他们削弱山名氏的打算。十月十二日将军义满与山名氏清按约定在宇治别邸举行“红叶狩”（观赏红叶的聚会），将军义满提出打算赦免山名时熙和氏幸，然而氏清称病拒绝继续出席。 十一月八日，幕府以“山名满幸侵占北朝天皇后元融院在仙洞领出云横田庄的御料地，再三拒绝归还”为由，突然解除山名满幸丹后守护一职，并将其追放。这是最后的总挑衅。其实守护谋求对领国的支配和领地化，是时代的大趋势，不是只有满幸这样做。守旧派细川赖之再次主管幕政一事，虽然意味着保护寺社和皇族、贵族的庄园的方针再次抬头。但是即便如此，突然解除守护一职，很明显还是对满幸的挑衅。被逼无奈的满幸，与岳父氏清一起决心叛乱，并着手进行举兵的准备。 山名氏清一方面为了返回到界进行举兵的准备，另一方面也为了得到大义名分，于是投降南朝，得到了讨灭足利氏的锦旗。而一族纪伊守护山名义理、伯耆守护山名氏家等也纷纷响应氏清与满幸。山名氏清说道：“这次将军宽恕了时熙，就是要让山名一族内部继续起纷争，然后被其逐个消灭。对这样的阴谋家还讲什么忠义！”最初不赞同举兵的山名义理也终于同意加入，这样一来除了时熙、氏幸以外的山名一族都举兵了，并于十二月二十七日向京都发起进攻。 就在山名满幸被放逐后一个多月的十二月十九日，丹后的古山满藤的代官，用快马紧急通报了山名满幸举兵的消息。最初，幕府还是半信半疑，不过很快又接到了河内守护代游佐国长通报山名氏清领军正准备上洛的消息。这样一来山名氏举兵造反已经是不需要怀疑的事实。 十二月二十五日，将军义满召开军事会议。诸大名中也有主张和平的人，但是义满说道：“看看上天到底是眷顾本家还是山名家吧！”，表明了绝不与山名满幸、氏清妥协之意。于是大战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足利义满亲自率领被称为“奉公众”的马回，即直属军。这是义满反省“观应之乱”时因为没有直属军，祖父尊氏和父亲义诠多次陷入困苦之境后组建并训练的。人数是三千骑，因为当时最有力的大名能动员的兵力也就是两千骑的样子，所以说至少是保持着相当的作战能力，不至于居于劣势。 召开军事会议之后，诸大名为了迎击山名军而立刻进行整备。幕府军是马回三千骑，诸大名的军队大概七千人，而山名方总共只有五千人左右。从西面发起进攻的满幸军和从南面发起进攻的氏清军，一口气全军压上进攻义满的本阵。 午六点左右，山名军先锋山名义数、小林上野介的七百骑进攻大内义弘守护的二条大宫，双方的战斗正式开始了。义数等人率领的军队英勇奋战，然而本应该赶来会合的满幸、氏清等人的军队由于在拂晓前的黑暗中走错了道路，没能及时赶到战场。为此，先锋被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幕府联合军各个击破，山名义数和上野介都战死了。 孤立作战的满幸军在有优势兵力而又士气大振的幕府联军攻击之下，转瞬间就崩溃了，满幸逃离战场。氏清军曾经在一段时间内使疲惫的大内义弘军处于劣势，不过幕府方面援军的到达，使没能逃离的氏清军被一色军包围，氏清本人也被讨取（斩杀）。山名时熙带领的五十骑，在大内义弘军正处于劣势时及时加入，作为援军拼死奋战。山名时熙的部卒一个接一个的战死，只剩下八个人了，时熙几乎陷入绝境，据说是因为家臣垣屋弹正和滑良兵库的舍命保护才使时熙成功逃出。 翌年四月，按照“明德之乱”中的表现论功行赏，山名氏清与满幸等人的领地被分发给有功的大名。加入幕府方作战的山名时熙等人仅仅被给予三国——时熙得到但马、氏幸得到伯耆、氏家得到因幡。不管怎样，山名时熙终于再次得到但马守护一职，并在此后利用“应永之乱”之机恢复了山名家的部分势力，而但马直到战国时代末期山名氏被丰臣秀吉灭亡为止，也一直都是山名氏的根据地。大内义弘获得纪伊与和泉，成为代替山名氏的大大名。京极高诠得到出云和隐岐的守护职，然而当地的国人领主并没有轻易服从他的统治。从战场中逃脱的山名满幸于明德四年（1393)，在细川赖元成为新的管领后，在丹波起兵。山名师义以来三十余年追随山名氏的丹波国人，还是有支持满幸的，但是满幸冒着危险举兵也并未夺回多少失去的领地，次年满幸也终于失败被杀。 “明德之乱”从根本上看就是将军足利义满借山名氏内部起纷争之机，加以挑拨离间，先利用山名满幸、氏清对时熙、氏幸的不满来打击时熙、氏幸兄弟，而后又反过来利用时熙、氏幸等人打击满幸、氏清等山名一族，并最终成功使曾经风光不可一世、根深叶茂势力庞大被称为“六分之一殿”的山名家，由掌握十一国的守护大权，变成仅仅保留三国守护权的分散的小势力。毫无疑问，这是将军足利义满甚为辉煌的胜利，因为在此之后，再也没有能与足利家抗衡的大名了。随着南北两朝的合并，义满的权力也达到了顶峰。国乱必先家乱，内部起纷争就往往被敌人所利用，这就是“明德之乱”给予我们的启示吧。足利义满充分利用各个势力内部与相互间的分歧与矛盾，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也给予了我们不少的启迪。 注1) 侍所是镰仓幕府的重要政治机关，治承四年（1180年）由源赖朝设立。主要任务是统领御家人。赖朝最初任命和田义盛为侍所别当（长官），梶原景时为侍所所司（次官）。和田氏灭亡后，执权北条氏兼任此职。北条时赖出任执权后，侍所实权落入所谓的“头人”之手。室町幕府循先例，也设侍所，长官为“所司”或“头人”。中期以后，山名、赤松、一色、京极四家轮流担任此职，即所谓的“四职”。 注2) “明德之乱”前山名氏所担任的十一国守护：时熙(但马、备后)、氏幸(伯耆、隐岐)、义理(美作、纪伊)、氏家(因幡)、氏清(丹波、和泉)、满幸(丹后、出云)。 注3)《明德记》中详细记载了细川赖之领军由四国渡海来到中国，平定备后国的经过。细川氏的家谱中也记载赖有、赖长父子参加了这次行动。 注4) 康历政变：指康历元年(1379年)，细川赖之与斯波义将、土歧赖康和山名氏的矛盾激化，斯波义将领兵包围将军的花之御所，逼迫义满罢免了赖之。这次政变使义满学会了利用各种势力互相牵制，在此后的“明德之乱”对付山名一族、“应永之乱”对付大内氏等削弱外样大名的行动中，义满成功地运用了这一策略，巩固了室町幕府的支配体制。
附：山名氏人物关系表（加黑的为明德之乱的主要人物） 义范…政氏─時氏 ┬师义 ┬义幸
主要参考资料： http://www2s.biglobe.ne.jp/~tetuya/REKISI/taiheiki/murotai44.html http://www.geocities.co.jp/HeartLand-Namiki/4207/yamana.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