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筑前麻生宇都宫家

宇都宫壬纲/作




长尾三巴  北九州是一块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土地,这里被认为是日本的发源地之一,并且在日本的历史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悠久的历史造就了一系列的名门望族,肥前的少贰、丰后的大友、来自多多良滨的大内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自己的身影。即使是在国人领主中也不乏有家世显要之辈。麻生家就是其中之一。

   关于麻生家的出身说法很多。虽然有人说其是公家劝修寺家之人,但最通行的说法是麻生家出自关东名门——野州宇都宫家。麻生家的初代乃是奠定宇都宫家兴盛基础的三代家督朝纲之孙家政。根据《镇西要略》记载,宇都宫家政因在讨伐平泉藤原氏的奥州合战中立下战功,被镰仓幕府赐予在筑前国的原平氏领地山鹿庄。家政来到这里后便以地名山鹿为苗字,而其庶流子孙则将苗字改为麻生,正式创立了筑前宇都宫家,因而其又被称为麻生宇都宫家或者山鹿麻生家。

   由于宇都宫一族为镰仓幕府立下赫赫战功并且与后来的北条执权家结成了姻亲,因而逐渐成为了一个在全日本来说都很有实力的家族。关东的下野宗家和八田家担任过评定众和引付头人,而其他的一些分家则散布到了北九州。肥前肥后筑前筑后丰前都有宇都宫的势力。宇都宫家在镰仓幕府时代达到了极盛时期。而筑前宇都宫家则逐渐发展为拥有麻生庄、山鹿庄、野面庄和上津役乡广大领地的有力领主。麻生家的一门总领的居城在山鹿城,其一支分家于建久七年(1196年)建成了花尾城,不久又建成了帆柱山城。麻生一族便以这三座城为基地将势力再一次地扩张到了丰前洞海周边的的若松、户畑、八幡、黑崎一带。

   作为宇都宫一族的共同特点,麻生家也是子孙众多。多子多孙在创业初期有利于建立强大的家臣团与扩张势力,但是在后期也容易产生宗庶纷争。随着筑前宇都宫家势力的扩大,诸麻生庶家的势力开始渐渐抬头,宗家山鹿家的威信不断被削弱,终于在镰仓后期形成了南北两支麻生家与山鹿宗家三足鼎立的局面。

   1333年,屡败屡战的后醍醐天皇再次发动倒幕运动,畿内反北条势力风起云涌,北条军大将足利高氏在前线倒戈并攻入了京都的六波罗探题,而新田义贞也攻破镰仓。一时间,北条家构筑多年的大厦轰然崩塌。北条家的九州探题北条英时在大友少贰两家的进攻下自杀。其养子规矩高政逃到了麻生总领家山鹿政贞处寻求庇护并在山鹿家的支持下于帆柱山城举兵。宗像、麻生、门司等土豪及系田贞义、长野政通贞通兄弟等北条残党群起响应。北九州的北条势力一度声势逼人。不过少贰赖尚果断地组织筑前丰前的兵力猛攻帆柱山城,就在这时,花尾麻生家的麻生家宗倒戈。北条方的形势急转直下,不久帆柱山落城,高政及时逃出但不久就在别的地方战死,北九州的北条势力就此烟消云散。

   倒幕运动的精神领袖后醍醐天皇终于得到了其梦寐以求的权力,天皇再一次成为了日本的主宰,这次朝廷势力的复兴史称“建武中兴”。但由于朝廷一味扶植公家寺社、打压武家势力,引起了广大武士阶层的不满。后醍醐天皇也迅速腐化,搞得民怨沸腾。建武政权的倒行逆施终于引起了武士的反弹。在讨伐北条残党前线的足利尊氏(高氏)再次反叛,自立为征夷大将军并攻入京都。后醍醐天皇狼狈逃往大和吉野深山之中并另立朝廷。南北朝争乱的时代开始了。虽然足利占领了京都,但不久就被北畠显家赶了出来。这回轮到尊氏狼狈逃往九州了。此时,足利方大将少贰赖尚率部到赤间关也就是下关迎接。尊氏在少贰、大友、宗像、麻生等势力的支持下重整旗鼓,在多多良滨的大保原打败了菊池、相良为首的南朝军。在九州站稳脚跟的尊氏再次挥兵上洛,在摄津凑川合战中击败楠木正成后入主京都。麻生一族作为少贰的手下在畿内转战。随着楠木正成、新田义贞、北畠显家相继战死,南朝似乎已经大势已去了。但就在这时尊氏与其弟直义反目,直义养子也是尊氏的庶子直冬在九州举兵反对其亲生父亲尊氏并进攻京都。直义也前往大和,兴兵反对尊氏。这场足利家的内战史称“观应之扰乱”。九州的形势由南北对峙变为了三足鼎立。而麻生一族也随着足利家的分裂而分裂。山鹿宗家追随自以脱离北条氏以来的上司少贰赖尚跟从直义而花尾麻生家则追随幕府的九州探题一色范氏跟从尊氏。

   正平七年,足利直义的叛乱被最终镇压。曾帮助尊氏的少贰赖尚此时也不得不投奔南朝,而山鹿家的职位和领地被幕府剥夺后转让给了花尾麻生家。山鹿总领家就此没落,花尾麻生家成为了麻生一族的总领家,并被任命为幕府的“奉公众”——幕府的直属大名。麻生总领家借助将军的权威压服了其他有独立倾向的庶家,如将军足利义满就没收了不听从总领家命令的北麻生家和庶流山鹿家的领地,而其对幕府也是忠心耿耿。作为筑前幕府直辖领地的代官,麻生家尽心尽力地经营着将军的庄园;作为幕府的奉公众,其多次出兵随将军出征,比如长享元年(1482年)的江州出阵,麻生家就随军出征近江坂本。

   室町幕府从本质上来说,不过是一个大名联合体.足利将军家不过是各守护大名的”天下共主”而已。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各代将军不得不耍弄政治手腕,以保证脆弱的势力均衡态势不被打破。在九州,为了抑制地头蛇守护少贰与大友的势力,幕府将九州的奉公众以及丰前的国人领主划入了九州探题涉川家的手下。与大友少贰为敌的涉川家由于依然势单力薄,被迫寻求防长两国守护大内家的支援。因而麻生家也跟涉川家一起与大内结成了同盟。在长期的共同战斗中,与大内结盟的麻生家渐渐地沦为大内的附属。随着幕府和涉川家的没落,依仗将军威势的麻生家此时也不得不依靠大内家来维持并发展自己的领地了。

   应仁之乱后,日本进入了战国时代。应仁之乱本身是由于将军家、斯波家、畠山家等大名的继承问题引发的,而麻生家也没有摆脱发生继承之争的厄运。对于麻生家的内乱有两种说法。一种是:麻生做为大内的附属,其家主要在山口城侍奉大内家。明应年间,在山口侍奉大内家的麻生弘家去世。其嫡子家信一直留守在花尾城,庶子重乡在随父在山口。由于重乡相貌英俊且经常与大内家主义兴交往,因而博得了义兴的好感。大内义兴出于私心好恶,便派使者去花尾要求家信让位给重乡。家信一怒之下赶走了使者。麻生家的举动激怒了义兴,义兴派内藤下野守率兵三万讨伐家信。而家信也毫不示弱,他收罗兵力,退入了地势十分险要的花尾城笼城死守。面对这金汤之城与齐心协力的麻生军,连纵横京洛一时天下无敌的大内家都有点无可奈何。麻生家信带领手下英勇奋战,在历史上留下了马冢、阵中见舞、白米洗马(奥村家福的先例?)的传说。包围战整整持续了三年,双方都筋疲力尽了。最后大内家表示无意灭亡名门麻生家后,双方达成和议:大内继续保证麻生家的领土,麻生家信退出花尾城但可得到远贺川以西领土,重乡继承麻生家督之职位。麻生继续效忠于大内家。长达三年而又无意义的家族内讧结束了,家信赢得了尊严与勇名但麻生家也元气大伤。另一种说法是:麻生宗家的家春与家庆父子在与少贰的战争中相继战死,家春之弟弘家继任家督并计划在家庆幼子成年后还政于家庆一族。但不久家庆的幼子夭折,归位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弘家患了重病,由于自己的儿子还未元服,于是让侄子弘助继承家业。但这却遭到了弘家家臣的不满,弘家无奈只好请大内教弘调停。调停结果是麻生家业由弘家的亲生子弘国继承。后来大内政弘因出兵京都而离开了防长,弘助的弟弟麻生家信占据花尾城反对弘国和弘家,弘家无力压制叛乱只好等待大内政弘回国帮助平叛。而少贰家也趁机攻打大内的领土,政弘回国后迅速地击败了少贰并攻打家信的花尾城。家信进行了长时间的抵抗后,最终还是向大内家呈上表文表示归降,麻生家的内乱结束。

   不过想想看,花尾城虽然的确是个难攻不落的金汤之城,但面对几万大内军抗击三年还是有点令人难以信服,因为后来这座城池并没有保护住暂时成为城主的相良武任。所以说第二个说法的真实性较高。不论哪种说法是正确的,家族的内讧的确使麻生家元气大伤,麻生家只能将自己更紧密地捆绑在大内的战车之上,在北九州与少贰、大友交战,以求得家名的存续。长尾三巴纹之家族开始不可逆转地走向了衰落。

   天文十八年,花尾城主麻生弥五郎因为触怒大内义隆惨遭追放,义隆的弄臣相良武任入主花尾。义隆在武任的蛊惑下沉迷于文化之中不理政事。这引起了大内家中以陶隆房为首的武断派对家族前途的担忧。在多次进谏不成后,隆房于天文二十年发动军事政变,在大宁寺逼死了大内义隆。其同党杉重矩则攻陷了花尾城。相良武任自杀。由于麻生弥五郎曾参加过陶隆房的阴谋,所以其再次返回了花尾,再兴了麻生家。陶隆房迎立义隆的外甥大友晴英入嗣大内并改名大内义长,自己则改名为陶晴贤。原来在大内手下悄悄发展势力,并一度支持陶晴贤的毛利元就趁此机会独立并与晴贤对立。弘治元年(1555年),毛利在严岛击败陶晴贤,几年后攻破山口城。横行西国几百年的大内家灭亡。大内家的灭亡使筑前丰前出现了权力真空。一方面大友家以大内的盟友与庇护者的名义收编北九州诸豪族,另一方面毛利家也希望将原属大内的势力范围收入囊中。于是大友和毛利两家在北九州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争。麻生家的麻生隆实拒绝了大友的邀请,与毛利家结成同盟并由于立下战功得到了毛利家赠送的太刀和名马。虽然毛利元就乃是西国智将,但在北九州战场上大友似乎更胜一筹。大友家采用远交近攻、后方骚扰等方式,迫使毛利元就在足利义辉将军的调停下退出九州。麻生、高桥、秋月等北九州豪族被迫向大友表示臣服。大友义镇终于达到了制霸丰国筑紫的目标并被幕府封为九州探题。不过正所谓“盛极必衰,骄兵必败”。耳川一战大友被积极北上的岛津义久打得元气大伤,只能靠织田信长的“萨丰和睦”的调停下苟延残喘。岛津家则掉转矛头击败并收伏了趁大友衰落之机大肆扩张的龙造寺家。岛津家终于对大友发动了总攻,包括麻生家在内的北九州诸豪族如墙头草一般投靠了岛津家,大友的本城府内和义镇的居城杵臼都遭到了岛津的攻击。就在大友家危在旦夕的时刻,丰臣秀吉发动九州讨伐战。北九州诸豪族又一次以关东豪族都为之汗颜的阵势一古脑投靠了秀吉。山鹿城庶家的麻生镇里送上了次子作为人质,而花尾城的麻生家氏则早早的派重臣船津氏忠去小仓城表示降伏并让出了世代居住的天险——花尾城。虽然两支麻生家都对丰臣家表示降伏,但两家的下场可谓是云泥之差。麻生镇里由于听信奸臣的谗言逃往萨摩,其作为人质的次子被杀,山鹿麻生家灭亡。麻生家氏则是作为讨伐军的先锋出战,并在战后获得了筑后生叶、三井两郡四千六百石的领地并成为小早川隆景的与力。在后来的文禄之役中,家氏随军出征朝鲜。但又因不满小早川秀秋入嗣而出奔成为了一介浪人。几百年的名门筑前麻生宇都宫家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灭亡了。不过,关原之战后,获得筑前的黑田长政将家氏以两千石的高禄召至门下,并赐予其弟七百石。再加上成为家氏妻子的长政叔母(尾上安右卫门的未亡人)的一千石头的化装领,麻生家一共拥有三千七百石头的领地。黑田家对麻生氏也可算是恩宠有加。可不知是嫌领地少还是为自己靠取寡妇得禄的行为感到羞耻,麻生家氏将家传古文书和家督之位传给弟弟家长后,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出奔了。而麻生家族一直作为黑田家的中上级武士存续了下去。不过,麻生家再也没有作为一个大名或国人领主的身份再兴了。

   纵观麻生家几百年的历史,我们可以发现虽然麻生家也曾兴盛一时,但其衰落不可避免。其原因就是不及时对自己的家族制度进行向战国大名制度改革即死守庄园制和诸子析产制,从而导致庶家抬头和宗庶纷争。麻生家恰恰是在一次次宗庶纷争的内耗下,兄弟宗亲离心离德,终于走向了衰落。最后不能靠自己的实力而是靠一个有力的后台来保证家中的安全,先是靠足利将军家后是靠大内家。而在大内手下,麻生氏复兴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而其被封为小早川的与力使其没落的命运成为了定局。因为如果家氏不出奔,则麻生家就会因小早川家绝嗣除封而灭亡,即使小早川家不灭亡,麻生家也躲不过“一国一城令”。因此麻生的没落是历史的必然,不过一个家世悠久、曾作为幕府奉公众的名门却落得如此下场,也真是让人不胜惋惜呀。至于现在日本的歪嘴外相麻生太郎正是麻生一族,也算是御家小再兴了。最后我还是想说一声:我从来没有见过像麻生家氏这么意气用事的人呀!

麻生家谱

花尾城合战

大内家送上要求让渡家督的书状

花尾城迹

资料来源:家纹网 http://www2.harimaya.com/sengoku/html/asou_k.html

      麻生氏と花尾城 http://www4.ocn.ne.jp/~primrose/hanasiro.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