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岩宿文化
(?—約8500年前)
第一章 岩宿文化 (?—約8500年前) |
距今數百萬年以前,人類的遠祖通過勞動實踐,逐漸從猿群中脫穎而出,在地球上印下直立行走的最初足迹。在此後的漫長歲月裏,他們學會將石塊、骨角、木材等加工成簡陋的工具,用以採集植物或獵捕動物;他們使用音節簡單的語言,相互之間傳遞資訊,形成小規模的群落,開始能動地作 用于自然,從而揭開人類原始文化的序幕。
事實證明,人類的進化與文明的發展同步並進。因此,探尋人類踏上日本列島的最初足迹,也就意味著追溯日本文化生成的源頭。
以岩宿遺址的發現(1949年)爲契機,日本列島的舊石器文化漸露端倪。根據目前的考古發現,最早踏上日本列島的遠古人類,至少可以追溯到10萬年以前的古人,3萬年前新人的足迹遍佈各地,約4千處遺存出土的石器、骨器甚至粗陶、雕像(即“維納斯”),爲我們瞭解這種文化(即“岩宿文化”)提供了大量素材。1萬2年前岩宿文化內部萌發一些新要素,距今8千500年前在外力作用下過度到繩紋時代。
我們將在這一章中主要利用考古學的成果,分成“化石人之謎”、“海底通途”、“智光初顯”3節,追蹤遠古時期化石人遷徙日本列島的足迹,描摹人類心智初開之際創造的文化景觀,考察岩宿文化與繩紋文化的承繼關係。
第一節 化石人之謎 | 1,尋根覓祖;2,岩宿遺址的發現;3,日本的化石人 |
第二節 海底通途 | 1,大陸動物的東遷;2,北京猿人東渡說;3,陸橋通天塹 |
第三節 智光初顯 | 1,石器文化源流;2,最早的粗陶;3,遠古“維納斯”;4,原始藝術 |
第一節 化石人之謎 |
1,尋根覓祖 |
日本民族的起源,是個曠古之謎。千餘年來,人們始終上下求索,試圖破譯之。然而,由於古人科學知識貧乏,結果只能墜入想象的迷霧,在神話中尋找心靈的歸宿。
日本現存最古的漢文史書《日本書紀》(720年),輯錄了大量上古流傳下來的開天闢地的神話,茲引一則如下:“天地未生之時,譬如海上浮雲,無所根系。其中生一物,如葦牙之初生泥中也。便化爲人,號國常立尊。”根據另一則創世傳說,兄妹神伊邪那岐與伊邪那美相愛成婚,先造日本諸島,繼生山川草木,複育芸芸衆生。
現代科學早就證明,人類並非從植物或泥土化生而來,也不是由神靈一手造就的,而是靈長類動物(猿類)累代進化的結果。同時,學術界比較一致地認爲,日本列島的先民並非土生土長,而是遠古時代從亞洲各地絡繹遷徙而至。
那麽,人類的祖先最初踏上今天的日本列島,究竟始於何時、他們又來自何處呢?下面我們從破譯化石人之謎開始,來進行一次探尋日本文化源頭之旅。
2,岩宿遺址的發現 |
大約從距今8千500年前開始,居住在日本列島上的原始人,製作了大量石器和粗陶。人們根據陶器表面的繩狀施紋,將彌生粗陶出現以前的約6千年間,通稱爲“繩紋時代”,長期以來以此作爲日本歷史的源頭,有關日本文化史的論著也大多從繩紋時代開始敍述。
1949年,經歷了戰爭創傷的日本學術界,尚處在沈寂與低迷之中。此時,一位年輕人的驚人發現,猶如春雷一般震撼了整個考古界。他的名字叫相澤忠洋,以走家串戶販賣納豆營生,業餘愛好考古發掘。一次行商途中,在今群馬縣新田郡笠懸町岩宿的裸露赤土層中,他偶然發現一些粗陋的黑曜石打制石器,經明治大學考古學研究室的專家們鑒定,其年代比繩紋時代的石器更爲古老,由此印證舊石器時代日本列島已經出現人類蹤影的確猜測。
岩宿遺存的發現,使人們掌握了一把通向遠古迷宮的鑰匙。當人們一旦打開那扇塵封已久的大門,一道觸目驚心的景狀頓時展呈在眼前:日本列島的舊石器遺存猶如星羅棋佈,至今發現的此類遺存,總數已達約4000處!
從數以千計的舊石器時代遺址中,不但出土各類石制、骨制、木制的工具,偶爾也發現一些使用這些工具的古人類化石(化石人),這爲我們尋繹日本文化的源頭,提供了極爲重要的依據。
日本學者根據出土地點給這些化石人命名,目前已知的有明石人、牛川人、葛生人、三日人、浜北人、聖嶽人、夜見濱人、港川人、宮古島人、帝釋觀堂人等。
毫無疑問,日本列島上最爲原始的文化,便是由上述化石人所創造的。
3.日本的化石人 |
1931年4月18日,這在日本考古史上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天, 正在兵庫縣明石市療養的年僅29歲的早稻田大學教員直良信夫,從西八木海岸附近的崩土中,發現一塊人類左腰骨碎片。可惜,人們尚未對這塊腰骨進行深入研究,標本卻毀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中。
1947年,東京大學人類學專家長谷部言人,根據該校保存的標本照片和石膏模型,進行了仔細分析,認爲腰骨化石具有明顯的原始性,將之命名爲“明石猿人”。
隨著20世紀後期考古學的迅猛發展,世界各地相繼出土古人類化石。1982年,日本學者在廣泛收集各個時代、各個地區的腰骨化石的基礎上,對明石人骨重新進行精密的比較研究,確認其骨盤形態屬於新人。
“明石化石人”真正引起人們的關注,是在岩宿遺址發現之後,此時日本考古學界掀起一股尋訪化石人的熱潮,各種發掘消息紛紛見諸報刊雜誌。如1950年在櫪木縣安蘇郡葛生町發現“葛生人”,1957年在愛知縣豐橋市牛川町發現“牛川人”等。
儘管葛生人和牛川人之謎尚未徹底揭開,但日本各地發掘出的古人遺存,可以確認的已逾20餘處,其中著名的如大分縣的早水台遺址、仙台市的中峰遺址等,經科學測定均有10萬年以上的歷史,足以佐證日本列島上留下過古人的足迹。
1960年前後,新人遺址的發掘形成一個高潮。這一時期,相繼在靜崗縣發現三日人、浜北人,在大分縣發現聖嶽人;在沖繩縣收穫最豐,先後發現大山人、桃原人、片原人、山下町人、港川人、山羊洞人、下地原人等。
如上所述,在遙遠而漫長的舊石器時代,原始人類已經踏上亞洲大陸東端的日本列島。,這一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10萬年前的古人階段,而到了距今3萬年前的新人階段,那裏的人口在不斷增加,大概達到數千人規模,並散佈在列島的各處。
第二節 海底通途 |
1. 大陸動物的東徙 |
四面環海的日本列島,分佈在北緯約20-45度、東經約153-123度的海域中,地理景觀奇特而秀麗,形似琵琶橫臥海角,又如彎弓孤懸天涯。
蔚藍色的大海造成的自然屏障,使日本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形成獨特的“島國文化”——這似乎已經成爲中外學者探究日本文化的一個固定視角。一旦陷入這一誤區,人們便津津樂道於日本民族的“單一起源”以及日本文化的“獨特風格”,容易忽略日本民族的形成及日本文化的發展與周邊地區的密切關聯。
今天,隨著數以千計的舊石器遺址在日本列島相繼發現,根深蒂固的“島國文化”觀,必須從根本上加以若干修正。亦即,在日本文明的創始階段,地理上與亞洲大陸曾經相連,遠古的大陸先民,通過冰川期形成的陸橋,追逐獵物陸繹東徙,成爲那裏的最早住民,並在荒蕪的土地上播下文明的種子。
學者們在研究中發現,亞洲大陸與日本列島的陸脊椎動物化石,具有許多驚人的相似特徵,因而推測這些動物曾經跨越陸橋,從亞洲內陸遷徙到今天的日本。
在距今約1萬年前,隨著第四次冰川期的結束,氣候複又轉暖,冰雪融化造成海平面再次上升,遠古時代曾經負載無數東徙動物的陸橋,默默沈入海底世界,日本列島隨之逐漸脫離大陸。
2.北京猿人東渡說 |
舊石器時代的遠古人類,過著逐獸而徙的狩獵生活。他們追逐賴以生存的各類獵物,爬山涉水,經過漫長的歲月,必有部分群落或成員跨越陸橋,到達今天的日本列島。
井上光貞教授推測,第三次冰川期時,北京周口店晚期猿人中的一支,在追蹤獵物的過程中,從華北地區漸次向東遷徙,最終成爲日本最早的居民。
這一大膽的假設,雖然目前還無法獲得完全可靠的科學依據,但是我國著名古生物學家裴文中教授,通過對同一時期中日兩國遺址的比較,認爲日本九州早水台遺址的石器類型及加工技術,與北京周口店第15地點的文化遺存,“具有許多共同之處”,以大量實例爲“北京猿人東渡說”提供了重要佐證。
裴文中教授早在1928年就參加了北京猿人頭蓋骨的發掘工作,他以中國的考古發現爲依據,對早水台遺址出土石器的源流作了精闢的分析;與此同時,參加早水台遺址發掘的日本學者,也極爲自然地將目光投向大陸的遠古遺存。
比如,日本著名考古學家芹澤長介教授,在1965年的早水台遺址發掘報告中,列舉了早水台與周口店的諸多相似之處,據此推斷:“早水台遺址最下層的石器,與周口店文化一脈相傳。”
3.陸橋通天塹 |
考古領域的一系列成果雄辯地證明,北京周口店遺址與九州早水台遺址的相似性,決不是偶然的或孤立的現象,日本出土的舊石器時代的遺物,許多均能在中國等亞洲其他地區找到相應的祖型。因而可以推斷,繼北京猿人之後,具有更多現代人類特徵的古人乃至新人,如丁村人、許家窯人、河套人、柳江人、山頂洞人的部分成員,也曾追逐獵物,利用冰川期形成的陸橋,陸繹抵達日本。
散佈於日本各地的舊石器遺址,若從年代上分析,西南地區較爲古老,而東北地區相對偏晚;從人骨化石的出土地點來看,幾乎全部分佈在西南地區,尤其以沖繩島最爲密集。有些日本學者據此主張,日本化石人的故鄉,在中國華南一帶。
上述“北京猿人東渡說”也好,“華南古人遷徙說”也好,均有待於今後的考古發現來進一步證實。不過,將日本列島上的原始人類,限定於來自一處,似乎有失偏頗。我們相信,至少在距今10萬年以前,亞洲各地的直立古人,追逐著東徙的動物群,從各處跨越陸橋,先後移居日本。因而可以說,日本民族的起源,在人猿揖別的黎明時期,就已經伴隨著複數人種的血緣交融。
大約距今1萬年前,洪積世的最後一次冰川期結束了。地球的氣溫日趨暖和,冰雪逐漸融化,海平面次第上升,古代人類通往日本的陸橋相繼沈入海底。距今約8千500年前,最後的幾段陸橋化爲海峽(如對馬海峽等),日本完全脫離開大陸,成爲名副其實的島國。
第三節 智光初顯 |
1,石器文化源流 |
岩宿遺址的發現,將日本的歷史猛然前推了數十萬年,爲了紀念這一劃時代的發現,有些日本學者建議使用“岩宿時代”一詞,指稱日本列島的舊石器時代。
然而,在岩宿遺址發現之後的相當長時期裏,許多學者依然帶著“繩紋時代”的老花鏡,半信半疑地窺視那個陌生的遠古世界。即使承認日本存在過舊石器時代,也對這一時期的文化狀況不甚重視。
隨著近年考古發掘的長足進展,舊石器時代的文化內蘊,逐漸展呈于世人眼前。尤其是智光初顯的新人們,已經擁有令人驚訝的精神生活,不能不讓我們另眼相看。他們發明的細石刃、有舌尖頭器加工技術,有些爲繩紋人所承繼;而繩紋時代最爲輝煌的粗陶文化,在舊石器時代已露端倪。
原始人類使用的石器,既是防身武器,又是生産工具。工具製作技術的優劣,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當時社會發展的狀況。人類最初製造石器時,只是挑撿合手的球形原石稍作敲打,加工成手斧之類的砍砸器。這類石器基本保持自然石形,被稱作石核石器。此後産生的剝片石器, 是從砸開的原石中取出刃口分明的石片,再加工成用途各異的工具。
從日本的舊石器遺址看,出土的多爲剝片石器,從早期的刀形器文化,過渡到尖頭器文化,再形成細石器文化,最後在向細石刃文化(九州)和有舌尖頭器文化(本州、北海道)發展過程中,融入繩紋文化之中。岩宿文化與繩紋文化之間,並不存在無法銜接的懸隔。從岩宿文化後期的遺存中,可以發現連接繩紋文化的痕迹。
岩宿文化中的石器加工技術,具有較爲顯著的地方特色。如本州地區的瀨戶技術,北海道地區的湧別技術,九州地區的西海技術等,有些日本學者過於強調這些技術的獨創性,從而忽略了與東亞地區石刃技術的承繼關係。
以上簡略地敍述了岩宿時代的石器源流,需要說明的是,這一時代的工具除了石器之外,還有骨角器和木器。如在長野縣的野尻湖遺址,發掘出骨制的刮刀、斧、尖頭器等多種,年代在距今4萬年前;因發現“明石人”而聞名的兵庫縣明石市西八木海岸遺址,曾出土經過加工的木片數塊。
如上所述,從亞洲各地遷徙而來的化石人及其後代,在日本列島創造了岩宿文化,並爲繼之而起的繩紋文化打下堅實的基礎。有關這一點,我們在敍述粗陶起源的過程中,將再次加以論證。
2,最早的粗陶 |
粗陶的製作與使用,標誌著該地區文明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首先,在製作粗陶之前,原始人需要尋找合適的粘土,設計器皿的形狀,預測將來的用途,構思外部的裝飾等等,這一連串的作業,激發著人類的思維能力。
其次,用手捏成的土坯,利用日照曬乾後,依然結構疏鬆。於是,原始人經過反復嘗試,總結出用火燒制的經驗。當溫度超過450-700度時,粘土內部的分子結構發生變化,器皿的密度和硬度得到加強。因此說,粗陶的製作和使用,是人類首次利用化學原理的偉大創舉,是原始人運用科學知識的成功範例。
再者,早期的粗陶底部呈尖狀,將之插入土中,四周燃火加熱,用以烹煮食品。粗陶器皿不僅用於煮沸,還能用於儲藏飲水和食物。由於粗陶的發明,原始人的飲食結構發生突變:食品經過熱加工,起到殺菌作用,有利於消化和吸收,同時擴大食物來源的種類;食品經過儲藏,大大延長了食用期限,提高了人類對自然的利用效率,緩解了時刻威脅著人類生存的饑荒。
總之,粗陶的出現,不僅改善了人類的健康狀況,提高了物質生活的質量,更重要的是開啓了原始人的精神世界。
按照傳統的說法,粗陶産生於新石器時代初期,是伴隨著農耕而出現的。最早的粗陶出現在西亞,距今約7千年前;東北亞地區則稍晚,西伯利亞約6千年前,中國約5千年前。
然而,隨著日本出土粗陶的年代不斷前推,甚至超過1萬年前,人們始則懷疑測試手段有誤,繼而又有人主張“粗陶源出日本說”。其實,上述兩種觀點均失之偏頗:懷疑缺乏根據,假設又過於冒失。
距今約3萬年前後,智力發達、體格健壯的新人,成爲岩宿時代的主角。這時,細石器文化遍佈日本列島,在本州及北海道繼續向有舌尖頭器文化演進,最終融入繩紋時代的石鏃文化之中;九州地區沒有出現有舌尖頭器,但文明進程並未停滯,而是以另一種方式與繩紋文化接軌。
福井洞穴遺存、愛媛縣上黑岩岩陰遺存,均在12000年前的文化層中發現粗陶碎片,說明粗陶胎生于岩宿文化之中,而在繩紋文化中得到發揚光大。至於就此斷言“粗陶源於日本”,未免有些操之過急。
比如中國的粗陶,以前說是5千年前、6千年前,隨著考古新發現,又改爲7千年前、8千年前。從岩宿文化與大陸的諸多關聯來判斷,粗陶文化在日本列島孤立出現,似乎可能性不大。日本著名考古學家芹澤長介教授,曾主持福井洞穴遺存的首次發掘工作,他是這樣認爲的:“距今約1萬2千年前,兼有粗陶製造技術和特殊的細石器製造技術(福井技法)的文化,出現在九州的西北部。這些新的文化諸要素,與其說是日本舊石器人所獨創,我認爲由大陸傳入日本的可能性更大。”
雖然這還僅僅是一種推測,但中國的考古發現正逐漸爲之提供佐證。如廣西桂林甑皮岩遺址出土的陶片,據測定爲距今9千多年前;江西萬年大源仙人洞遺址的陶片,年代更爲久遠。
3,遠古“維納斯” |
1967年8月,芹澤長介教授帶領學生,對大分縣的岩戶遺存進行發掘,在1千餘件出土遺物中,一種極爲陌生的石器引起他的關注。這種石器呈棒狀,一頭略粗,一頭稍細,頸部收緊。經在燈光下仔細辨認,粗頭部分較平的一面,依稀顯出雙眼、鼻子和嘴巴,渾然如同柱形木偶一般。
原始藝術起源於舊石器時代,尤其是新人的藝術作品,至今仍令人歎爲觀止。在這一時期的藝術品中,有一種被稱作“維納斯”的小型裸體女神像,大部分是象牙製品,偶爾也有石製品和陶製品。
這種造型奇特的“維納斯”,在2萬5千年前法國的巴利戈底文化中已經與洞穴壁畫同時出現,在年代稍晚的烏克蘭境內的遺址中出土近百件,在西伯利亞貝加爾湖附近的多處遺址中也有發現。岩戶遺存的棒形石器共出土3件,高約10釐米,芹澤長介測定爲1萬8千年前,年代與法國、烏克蘭、西伯利亞的遺物相近,因而確認是遠古“維納斯”的一種。
遠古人類製造與物質生活沒有直接關聯的“維納斯”,究竟出於什麽目的呢?如果是藝術創作的衝動使然,那麽作品顯得過於雷同和單調。有人推測是祖先崇拜,也有人認爲是生殖崇拜。
從目前出土的“維納斯”來看,表現的物件均是女性,乳房、生殖器、臀部誇張,與繩紋時代的女性陶俑有相似之處。這種“維納斯” 盛行的時間,與母系氏族社會的形成期正相吻合,因而可以看作是一種母神信仰,目的是爲了祈求繁衍後代。至於祖先崇拜,一般産生於穩固的血緣集團形成之後,時間上應當晚於生殖崇拜。
4,原始藝術 |
關於日本列島化石人的精神生活,除了祈求女性多産、體現生殖崇拜的“維納斯”之外,還有幾件可供我們分析、揣摩的實物資料,茲分類介紹如下。
埋葬風俗。“維納斯”表現出原始人對生命的渴求,那麽他們又是如何面對死亡的呢?大分縣岩戶遺址似乎圓滿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那裏出土的3件1萬8千年前的 “維納斯”,已如前述;引人注目的是,考古學家在更古的地層中發現一座土壙墓,底部鋪敷72塊卵石,伴出4塊人骨、兩顆牙齒以及石器和貝片數件,測定年代爲2萬1千年前。“維納斯”與土壙墓並存於同一遺址,很偶然地將原始人的生死觀展示在我們眼前。這種“厚葬”風俗的産生,表明原始人類産生了朦朧的“靈魂”概念,同時也出現了族群意識的萌芽。
藝術品。衆所周知,早在新人階段,歐洲已有相當發達的壁畫藝術,同一時期的日本化石人雖未留下可以媲美的驚世之作,但他們的藝術衝動仍在一些遺物中刻上深深的印記。
出土文物極爲豐富的愛媛縣上黑岩岩陰遺址,在第九文化層(1萬2千年前)中,不僅出土局部磨制有舌尖頭器、隆線紋粗陶片等,還發現一件在扁平的礫石上用細線刻出長髮和乳房的女性像,材質與岩戶遺存的“維納斯”一樣採用綠泥片岩,大概可以看作是母神信仰的物證之一。
靜岡縣尾上遺址出土的刻線礫石,年代比上黑岩岩陰遺址的女性刻像更早,雖然僅是3根簡單的線條,但不會是無目的的隨意刻畫,描繪的似乎是獵鹿的景狀。
早期粗陶上的豆粒紋、隆線紋、爪形紋,也屬於藝術裝飾,這種附加於實用器皿的飾紋,逐漸趨向複雜化、藝術化,終於在繩紋文化中達到顛峰。岩宿文化中的粗陶紋樣,一般比較簡單,宮城縣座散亂木遺址6C層上部(約1萬2千年前)出土的動物形粗陶製品(僅存頭部),顯然屬於例外。
裝飾品。前面多次提到大分縣的岩戶遺址,那裏不僅因爲出土3件“維納斯”而聞名於世,同處發現的土壙墓亦引人注目,圍繞墓中隨葬的4塊貝片,學者們進行種種猜測。一種意見認爲,這是在岩宿文化遺存中首次發現海産貝殼,證明日本的化石人掌握近海捕撈技術,甚至擁有一定的渡海能力;另一種意見認爲,這些貝殼與其說是食用後的抛棄物,毋寧說是死者生前佩帶的裝飾品。
從其他遺址的隨葬品分析,這些貝片應該是墓主的裝飾品。北海道南部靠近津輕海峽的美利河Ⅰ遺址和湯之裏4遺址,墓壙中出土穿孔石器、玉器多件,這些飾件與中國水洞溝、虎頭梁、山頂洞等遺址的出土物有可比性。
除墓壙的隨葬品外,三重縣出張遺址出土的石制有孔圓板,宮城縣馬場壇C遺址出土的耳飾等,均是化石人用以美化生活的裝飾品。
拔齒習俗。1968年初,由於一位業餘考古愛好者的不懈努力,在地底沈睡了1萬8千多年的港川人,終於重見天日。地點是沖繩島一個採石場的石灰岩洞,這一帶附近先後發現大山人、桃原人、片原人、山下町人、山羊洞人、下地原人等,是日本化石人出土最集中之地。
港川人的骨骼共復原4具,其中1件爲成年男性,餘下3件是成年女性。全身骨骼基本完好的化石人,在日本獨此一例。其體形與高大的山頂洞人不同,更接近廣西省的柳江人,具有南方人種的顯著特徵。港川人中引人注目的是一具女性化石,她的下顎骨正中缺損兩顆牙齒,齒槽明顯萎縮,證明缺損發生在生前;從齒槽形狀分析,缺損牙齒的兩側,原本各植有1顆邊齒,但可惜已不存。
人工拔齒的習俗,在繩紋時代極爲普遍,或在男子成人之時,或在女子婚嫁之際,舉行拔齒儀式,以紀念人生的一大轉折。倘如港川人兩顆缺損的牙齒,確屬人工拔除,那麽無疑是日本最早的拔齒實例,同時也佐證母系氏族社會中的婚姻制度正逐漸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