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的歌,是巧妙地运用这古歌的意思吟成的。
从前的人,即便年龄很小,也会试着即兴表达自己的风流情怀。
*注:1、初冠 指元服,即过去日本贵族男子的成年式。一般在男子12岁至16岁的某一年正月举行,届时要将头发削短,挽髻,加冠。
2、信夫郡出产的麻布(信夫摺:しのぶずり)是指古代日本陆奥国(现在的福岛县)信夫郡出产的一种用忍草的茎叶色素浸染,并打上弯曲皱褶模样的织物。----在原文和歌中,信夫(しのぶ)与思念(偲ぶ)同音,一语双关。
第二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住在那时侯的奈良都,当地居民已迁走,这新的平安都,房舍还没有完全建起来。有一个女子住在这新的西京。这女子的性情和容貌,都比世间一般女子优秀。而且除了容貌美丽外,还有一种高雅的气质。此女子似乎已有情郎,并不是独身的。这男子与她真心相爱。有一次去访问她,谈了许多话。回去之后意犹未休,于是送了她这样一首歌,当时正是三月初,正是春雨连绵的日子:
"不眠不休思念卿,
愁如春雨不断头。"
第三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他把一些制作鹿尾菜(*)用海藻送给他的恋人,并附了一首歌:
"若能免去相思苦,
枕袖卧薪亦心甘。"
这是二条皇后(*)还没有侍奉清和天皇,还是普通女子时的事故。
*注:1、鹿尾藻(ひじき藻)的读音与枕(引敷物:ひじきもの)的读音相似。
2、二条皇后指藤原高子,清河天皇的皇后,阳成天皇之母,她在入宫之前曾与业平相恋。
第四话
从前,皇太后住在东京的五条。其西边的屋子里住着一个女子(*)。有一个男子,只因偶然与她相遇,一见钟情,缠绵日久,终于情深似海了。那年正月初十过后,这个女子忽然迁往别处去了。向人打听,知道了她所住的地方。但那地方在宫中(*),他不能随便前往寻访。这个男子就抱着刻骨铭心的恋情度送岁月。
第二年正月,梅花盛开的时候,这个男子想起去年的往事,便去寻访那女子已经迁离过的屋子,站在那里眺望,坐着凝视,只见环境已经完全变化,不似从前。他流着眼泪,在荒寂的屋檐下,仰躺在地上,直到凉月西沉,回想去年的恋情,吟成这样一首诗歌:
"月虽往年月,春犹昔日春。
此身虽依旧,不见去年人。"
天色微明之际,那男子吞声饮泣地回家去了。
*注:1、“西屋女子”指高子 2、“那地方在宫中”指高子已经成为了清河天皇的妃子.
第五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和住在东京五条地方的一个女子私通。本来就是未经父母许可的偷情,所以不能公然地走进女子家门,而是从被孩子们踏跛了的泥墙的缺口处爬进去。这地方本来不大有人看见,但来的次数多了,女子的父母觉察到了,便在这条恋爱的通道上每夜派人值班戒备。那男子去私会,不能见到心爱的女子,只得怅然而回。他悲戚地咏了这样一首歌:
"但愿墙边守备者,
夜夜昏昏到天明。"
那女子听说后,心中怨恨父母无情。后来,大约是父母可怜他们吧,就允许他们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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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在京都住不下去了,便移居到遥远的东国(*)去。途经伊势和尾张之间的海岸时,眺望如雪的浪涛,咏了这样一首诗:
"遥想往事哀愁重,
羡此浪去能重回。"
*注:岸贝蟾胖腹湃毡径降赖男排ㄒ约岸5赖厍65牢咛豕俚乐唬ㄒ临R国、伊勢国、志摩国、尾張国、三河国、遠江国、駿河国、甲斐国、伊豆国、相模国、安房国、上総国、下総国、常陸国共14国,771年,武藏国也并入东海道。
第八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认定自己在京都不能施展才华,不想再住下去,便想到人烟稀少的东国去寻求可以发展的地方,就出门旅行去了。他在途中眺望信浓国的浅间岳山上升起的烟云,咏歌一首:
"烟云缭绕信浓山,
愁入远国行人眼。"
本来有一两个朋友相伴旅行,但没有一个人可做赴东国的向导,旅途茫茫地一路前行,来到了三河国的一个叫做八桥的地方。
这八桥地方,河水支流四通八达,河上架着八座板桥,因此得名。水边的树荫,一群人下马休息,嚼着无味的干粮。水边有美丽的燕子花迎风绽放。其中有一人看见这花,说道:"我们用和歌来吟咏旅途的心情吧。"他就吟到:
"抛却衣冠别爱侣,
孤身远游好凄凉。"
众人心中都涌起思念京都的感情,流下泪来。膝上的干粮都被眼泪打湿了。
他们继续旅行,来到了骏河国。
他们向着那有名的宇津山前进。眺望前途,但见那山路上,树木繁茂,光线阴暗,道路越来越窄,外加茑萝藤蔓繁生,见此情景让人失去了勇气,觉得这真是意想不到的险途。
这时,对面有一个山中隐士走来,叫道:"你们为什么走到这深山老林中来?"大家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这山中隐士原来是在京都的旧识。于是写了一封给京都中难忘的恋人的信,托这位山中隐士设法送去。
信中有一首歌曰:
"荒寂宇津山中路,
行人梦中不逢人。"
仰望富士山,在五月的炎热天气中,山顶却还覆盖着白雪。便歌咏道:
"富士未晓时令改,
终年覆雪满山头。"
这座富士山,如果拿都中的山来比较,它足足抵得上二十个比睿山。形状象晒盐的沙冢,十分壮美。
再继续旅行,来到武藏野和下总交界处的大河边。这条大河叫隅田川。
这个男子和众人一起站立在河岸边,想起一路跋涉,好不容易来到这遥远的地方。正在亲切地叙话之时,一个船夫叫道:"喂,请你们快上船吧,天已经黑了呢!"他这样一催,大家都上了船。大家满怀乡愁,在抛舍了的京都中,毕竟都有难忘的人,因此众人都在心中愁叹。
正在这时候,忽见一只白色的水鸟,在水上游来游去捕鱼。这水鸟全身雪白,只有嘴和脚是红色,身体有鹬鸟那么大。在京都是看不到这种鸟的,因此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什么鸟。这男子便问船夫,船夫答道:"这就是那种……那种叫做都鸟(*)的鸟。"男子便咏诗道
"都鸟应知都中事,
问我爱侣近如何"
船里的人听了这歌,都流下泪来。
*注:根据幸田露伴的《音幻论》,都鸟实际上是一种叫声类似“ミヤ”(与“都”ミヤコ发音相像)的小鸟。
第九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流浪到武藏国,与当地的一个女子产生了爱情。女子的父亲打算把她嫁给别的男子;而母亲呢,一心想为女儿寻求一个品行良好而且身份高贵的女婿。这是因为其父本是普普通通的人,而母亲则是当年有名的藤原氏血统的女子。因为这个缘由,母亲希望把这个显得尊贵的从京流浪来的男子招为女婿。她就写了这样一首诗歌,送给未来的女婿。这家人所住的地方,叫做入间郡吉野里:
"吉野田中雁(*),一片心忠诚。
也知怜上客,翘首向君鸣。"
未来的女婿答诗道:
"吉野忠诚燕,对我声声鸣,
我心非木石,永不忘此情。"
这个男子来到这样偏僻的乡村里,竟也不断地碰到这种风流事。
*注:1、田中雁(田の面の雁)的“田の面”与拜托(頼む)同音。
第十话
从前一个男子,旅行到了东国,路途中吟了一首诗,寄给京都的朋友,诗曰:
"云天相阻隔,君情永不忘。
愿如天边月,常出于东方。" (*)
*注:此和歌原为《拾遗集》橘忠基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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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男子,把人家的一个女儿骗出来,带着她逃到了武藏野(*)。这男子不能说是真正的盗贼,但这毕竟是盗贼的行为,当地巡逻的人将他抓住了。这男子是在把女子隐藏到草丛中之后,自己逃出来才被抓住的。 有几个人不知道那个男子已被抓住,继续到路上寻找。他们说:"盗贼一定是隐藏在这荒野中。"想点燃草丛,将他烧出来。隐藏在草丛中的女子听到了,唱出一首诗歌:
"今朝万勿烧枯草,
情郎与我伏草中。"
人们听到了歌声,便把这女子抓住了,和先前抓住的那个男子一起拉了回去。
*注:武藏野指今琦玉县川越以南,东京都府中县以北的一片林野。
第十二话
从前有一个流浪到武藏野尽头的男子,给他从前相好的一个京都女子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直说太难为情,不说又不放心。我好苦闷呀!"下面只署名是"独身的镫"。此后便音信全无了。那京都女子咏了这样一首诗寄给他:
"既将心许君,此外有何求?
无信心悲戚,见书亦惹愁。"
男子看了这首诗,觉得痛苦不堪,便咏了一首诗:
"有信君嫌多,无书我如仇。
人生当此际,不如一死休。"
第十三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无目的地流浪到遥远的陆奥(*)。这地方有一个女子,大概她认为京都的男子可贵吧,一直对他表达恋情,咏诗曰:
"莫做殉情事,应效蝶舞双。
平生欢聚处,无限好风光。"
这女子不但人品粗俗,连所咏的诗歌也很土气。这个男子大概为了可怜她吧,竟来到她家里,与她同床共枕了。天还没有亮,男子就要起身回去。女子便咏了一首惜别的诗:
"鸡恶半夜啼,催走我情郎。
待到天明后,定将水桶装!"
但这个男子没有回赠诗歌给她,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回京都去了。临行时写了一首诗给那女子:
"青松生荒野,不解化人身。
安得同车去,相伴赴上京?"
但那女子不懂得诗的意义,还非常高兴,常常对人说?quot;他在想念我呢。"
*注:陆奥指古代日本东北地方或陆羽地区,也叫奥州或道奥,包括胆沢、和賀、江刺、稗貫、紫波、岩手六国,陆奥国这个名字大概也是由此而来。(陆奥“むつ”与六个“むつ”发音相同)
第十四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来到奥州,和一个不足道的人家的女儿私通。说也奇怪,这女子完全不像一个乡下姑娘,好像是有来历的。他就咏诗道:
"何时潜入君心中,
窥见灵台底奥深。"
那个女子觉得这位男子的人品和诗歌都非常优美,然而自己住在这微不足道的穷乡僻壤,无可奈何,不敢与他和诗。
第十五话
从前,有一个叫做纪有常(*)的人,曾经侍奉三代天皇,享受过荣华富贵。到了晚年,随着时势的推移和权利的变迁,渐渐失意了,零落到了比普通宫廷人员还不如的地位。他的人品高尚,性爱风雅,不同凡俗。虽然生活贫困,但还是怀有从前荣华时代的心情,不善处世之道。因此,妻子对他的感情逐渐淡薄起来,终于出家为尼,移居到早前就当尼姑的姐姐那里去了。
这女人的品性如此粗俗。所以,有常和她一直不能真心地和睦相处,然而到了她要出家的时候,回想起往昔旧情,又不免产生悲凄之感。他想略表心意,但因家中贫困,连饯别也办不到。考虑再三,写了一封信给亲近的朋友,信中写道:"因此之故,我妻终于出家了。可我连表示一点心迹的事情也办不到,就此送她出去,真是遗憾之至。"末了附了一首歌:
"结发共处情长久,
算来至今四十春。"
朋友看了这封信,觉得可怜,便给他送去许多衣服和被褥,附歌一首如下:
"共行共栖四十载,
夫人几度感君情?"
有常大喜,咏诗道:
"羽衣应是仙家物,
下赐荆妻不敢当。"
他以感激的心情,又加咏一首:
"秋来霜露如此寒,
感激涕下袖不干。"
*注:纪有常即是主人公在原业平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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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久不看花的人,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来看花了。附近人家的女主人咏了一首歌送给他:
"樱花从来易消殒,
今日留待偶来人。"
这来客答她一首歌道:
"今朝过后飘香雪,
不会消融定是花。"
第十七话
从前有一个性情有些浮躁的女人,她家附近住着一个男子。这女子认为那男子是好色而又善于吟诗,就想试试他的风趣。便折取一枝将败的菊花送给他,附了一首歌道:
"此菊原本如白雪,
而今衰退泛红晕。"
这客人和她一首歌道:
"菊白泛红如蒙雪,
折花之人恰如花。"
第十八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和在宫中任职的某贵妇人家的一个侍女相爱。但不久两人就分手了。因在一个地方当差,所以女的每天都能看到这男子。可是这男子竟丝毫没有察觉,他似乎不知道那女子也在这里。女子便咏了一首歌送给他:
"可怜疏隔如云天,
注目相看欲语难。"
男子和她一首道:
"去来倏忽如行云,
只为山中有狂风。"
表达了怀恨之心。因为这女子是一个风骚女子,同时有许多情郎。
第十九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看见一个住在大和国里的女子,就设法与她相识,互相立誓,成了夫妇。在同居期间,男的因为是在宫中供职的,所以不能常住此地,便与这位女子分开,回京都去了。时值暮春三月,此人在归途中看见柔嫩的枫树红艳美丽,便折取一枝,附在一首歌上,从途中托人送给大和国的那位女子,歌曰:
"为汝亲手折一枝,
春红凄美似秋枫。"
此人回到了京都,这女子派使者送他一首和歌:
"春红何时成秋色?
料想君家不再春。"
第二十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两人情投意合,可谓举世无双,一向毫无轻薄浮躁之心。但不知为什么,为了秋毫之末似的一点儿感情冲突,那女子感到夫妇生活十分痛苦,打算脱离家庭。她临行前在室中某处题了这样的一首歌:
"出走人言心轻率,
闺中隐事有谁知。"
然后出走了。那男子看到了她留下来的诗歌,暗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左思右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理由来。他泪流满面地走到门口,东张西望,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她。没有办法,只得回到屋里,咏了这样一首歌:
"百思不解空自苦,
莫非怪我有异心?"
接着又咏一首歌道:
"离家是否还念我?
情思留恋我心间。"
从此这女子一直没有回来。但是过了很多天,大约是忍不住了吧,咏了这样一首歌托人送来:
"久别终思旧日梦,
莫使忘草生君心。"
那男子就此回了她歌一首:
"闻道卿心生忘草,
不忘旧情我心安。"
过了不久这女子就回来了,夫妇之间的感情比以前更深厚了。但是后来那男子曾歌道:
"恐君又将弃我去,
比昔离别更伤悲。"
那女子回答他一首歌,诉说她的苦心。歌曰:
"我欲投身云天外,
销声匿迹去君疑。"
不久,两人又各自找到了配偶,彼此又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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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女子,没有什么缘由,要和情郎断绝关系。但还是不能忘旧情,咏一首歌曰:
"虽恨此人终难忘,
半是恩情半是仇。"
她把这首歌折好,放在家里,然后出走了。既而又想:不知他能不能看到这歌,我原意是想惩戒他一下的,又咏了一首诗曰:
"不作巫山会,神交自心悦。
宛如岛旁水,既分终当合。"
这天晚上她就回家去,和男的同床共枕了。寝后两人谈论过去和未来的事,直到天明。男的诚恳地咏一首诗:
"但愿秋夜咏,千夜并一宵。
八千宵共度,旧恨始全消。"
女的回答他一首歌:
"纵教千宵并一夜,
谈情未了鸡唱晓。"
男的觉得这女子比以前更可爱了,就继续和她做夫妻。
第二十二话
从前,有一个在农村以种田为生的人,家中生有一个男孩。这男孩和邻家一个女孩为伴,经常在井边一起玩耍。但是随着年龄的长大,男的和女的逐渐疏远,见面时都觉得难为情了。然而男的决心要娶这女子,女的也倾心于这男子,父母向他们提出别的亲事,他们听也不愿听。
有一天,男的咏了这样一首诗送给女的:
"当年同汲井,身如井栏高。
久不见君面,井栏及我腰。"
女的和他一首诗道:
"当年发覆额(*),今日过肩身。
此发与谁结,除君无别人。"
后来两人终于如愿以偿地结婚了。
过了多年,女子的父母都死了,生活渐渐困难(*)。女的对此不以为然。男的认为自己既然身为男子,不能让女的过清苦的生活,便到处去经商。在此期间,他在河内国的高安里认识了第二个恋人。
虽然如此,结发妻子并没有对他表示怨恨,每次总是热心地替他准备行装,送他出门。于是男的倒起了疑心:难道这女子有了外遇,所以巴不得我出门?有一天,他装作赴河内去,却躲在庭院的树荫窥探情况。但见这女子浓妆艳饰,愁容满面地站在门口向外眺望,吟唱这样的诗句:
"立田山下守孤寂,
夜里夫君独自行。"
男的听了这诗句,觉得这女子真是很可怜,也极少到河内去了。
有一次,他又到河内高安里那女子的家里,但见她不像从前那样装扮得整整齐齐,而只是没精打采地把头发胡乱卷起,脸拉得长长的,很令人讨厌,正在自己拿着杓子把饭盛进碗里去。男子看到她当时那副模样,很是觉得无聊,此后再不到她那里去了。
于是这高安里女子向大和方面遥望,吟诗曰:
"欲向生驹山,遥望大和国。
雨落乌云生,勿使山隐形。"
她唉声叹气地等待和盼望着,希望这大和男子会再来。然而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得到却是一场空。于是又吟诗曰:
"夜夜秋水旁,不见君形影。
徒怀思君情,恋恋待日暝。"
男的始终没有再来。
*注:1、发覆额指“振分髪”(ふりわけがみ),古时的儿童发型,头发左右分开,在肩上削齐。孩子长大后则需结发—“髪上げ”,标志着已经成年。
2、当时的婚姻制度为访妻制,即男方结婚后要住到女方家去。因此,女方的娘家就成了新婚家庭的主要经济支柱、地位支撑。娘家父母去世,则意味着新婚家庭失去了基本的保障和依靠。
第二十三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住在偏僻的乡下。男的说要到京都宫中供职,与女的依依不舍地告别,出门去了。一去三年,杳无音信。女的等得十分心烦。
这时候有一个男人亲切地来安慰她。这女子被他的诚心诚意所感动,便同他订了幽约:"那么今晚我们相会吧。"但是就在这天晚上,丈夫突然回来了。他敲门,叫道:"把门开开!"但女的没有开门,咏了一首歌塞出门缝给他:
"苦等三年无音信,
而今另抱琵琶眠。"(*)
男的回答她一首诗曰:
"弓有各种弓,人各有性情。
请君爱此人,似昔我爱君。"
他正打算离开,女的答他一首歌曰:
"不管他人容我否,
我心仍然只依君。"
但男的径自去了。女的悲恸地追他,但没有追上,在清水流淌的河边跌倒了。她就咬破手指,用血在那里的岩石上写一首诗道:
"不怜余心素,离家逾三年。
留君君不住,惟有死君前。"
这女子就在那地方死去了。
*注:在那个时代,男方若三年不闻音讯,则视同离婚。
第二十四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恋慕一个女子。这女子虽不愿意和他同居,但并没有坚决回绝,反用言语举动来挑逗他。男的便送她一首诗曰:
"秋晨行竹间,两袖露成河。
不及独眠夜,衣襟热泪多。"
这风流女子答他一首诗曰:
"此身非俗物,君岂不知情。
夜夜空来往,怜君太辛苦。"
第二十五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恋着一个住在五条地方的女子,然而始终不能与她结成夫妇。他的朋友同情他,来安慰他说:"听说你始终不能得到那个女子,我很同情你呢。
这男子咏一首诗来回答这朋友,诗曰:
"感君相慰藉,令我涕泪流。
泪多如海岸,潮涌大唐舟。"
[此贴子已经被踏月追风于2005-1-16 10:41:09编辑过]
从前有一个男子,到一个女子家里只留宿一夜,便不再去了。女子的母亲非常生气,等女儿早上起来梳洗的时候,走过去拿起她盖在水盆上的竹席子,把它丢掉了。女儿哭起来。她无意中看见自己哭泣着的面容倒映在水盆里,就咏一首诗:
"唯我多愁思,人间无此人。
岂知清水下,更有一愁人。"
那个不再来的男子听说到这首诗,和她一首道:
"青蛙无情谊,也知共和鸣。
影照盆中者,多半是我身。"
第二十七话
从前有一个女子,厌恶她的丈夫,离家而去。男的无可奈何,咏了这样一首歌:
"海誓山盟犹在耳,
绝情如此为何故?"
第二十八话
从前,皇太子母后的宫女在樱花贺宴上招待许多宫人的时候,有一个近卫府的官人咏了这样一首诗:
"年年花共赏,常恨太匆匆。
今岁看花日,此情特别浓。"
第二十九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咏了这样一首歌,送给他只见过一面的女子:
"相见如梦太匆匆,
此心苦恋似长绳。"
第三十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在宫中,经过一个身份相当高的宫女的房门口时,听见这宫女在说话:
"好吧!忘了我却和别人通情的男子,不久就会象草叶一样枯死在霜露之下,我也只能冷淡他了。"
她大概是因为怨恨才说这番话的。这男子听见了这些话,立刻咏诗曰:
"我身无罪愆,谴责太无情。
日后被君弃,心头忘草生。"
这宫女听见了这首诗,觉得非常厌恶。
[此贴子已经被踏月追风于2005-1-16 10:41:31编辑过]
从前有一个男子,曾经和一个女子亲密地立下山盟海誓,分别了好几年。他咏一首诗曰:
"旧日恩情重,往来密频频。
安能今如昔,欢叙似当初。"
那女子大约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吧,连答诗也没有回给他。
第三十二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和住在摄津国菟原郡的一个女子产生了感情。这位女子觉察到这个男子正在考虑,今后如果回了京都,大概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她怨恨这男子无情。男的咏了这样一首诗送给她:
"可恨情难忘,思君多苦辛。
形同石矶岸,芦苇密密生。"
女的回答他一首诗道:
"君心深深似江水,
舟楫如何测得出?"
一个乡下女子咏这样的歌,是好的呢,还是不好呢?总之是无可非议的吧。
第三十三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咏了这样一首诗,送给一个薄情的女子,诗曰:
"欲说无从说,不言心更烦。
此时情绪恶,愁叹到深夜。"
这大概是情到深处难于忍受而咏的诗吧。
第三十四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未经仔细考虑,就和一个曾有私情的女子断绝了往来,咏了这么一首诗给她:
"巧结系明玉,虽宽永不松。
恰似君与我,别后必重逢。"
第三十五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长久未去探访与其通情的女子了。这女子怀恨在心,猜想他如此疏远,大概早就忘记我了吧。那男子咏了这样一首诗送给她:
"蔓草生幽谷,蔓延上峰顶。
两情长好合,应与此相同。"
[此贴子已经被踏月追风于2005-1-16 10:41:55编辑过]
从前,有一个男子和一个多情女子相爱了。他见这女子很风骚,非常不放心,便咏了这样一首诗送给她:
"卿似牵牛花,未晚即变色。
勿为外来人,轻解裙带结。"
那女子回答他一首诗道:
"共系合欢带,已成同心结。
除非为君解,此带不轻分。"
第三十七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因为他的朋友纪有常到别处去,很久没归来,便咏了这样一首诗送给他:
"久待无消息,翘盼苦在心。
世间两情悦,应是此心情?"
纪有常回答他一首诗如下:
"至今无恋爱,不解其中情。
今承君相问,怎能指教君?"
第三十八话
从前有一位西院天皇,他的皇女叫崇子。
这皇女死了。举行葬仪的晚上,住在宫邸附近的一个男子,想看看送葬的仪式,就搭上一辆女车出发了。
等候了很长时间,灵柩的车子还不出来。这男子只是为了表达哀悼之意,不想参观了,便打算回去。这时,天下有名的滑稽家源至也来参观。他看见这边的车子是女车,便走近去,说些调笑的话。源至最爱看女人,便拿些萤火虫投进女车中去。
车中的女子想:"萤火的光,能照见我们的姿态吧。"便想把萤火虫赶出去。这时候同乘的那个男子就咏了一首诗送给源至,诗曰:
"柩车夜中出,断送妙龄人。
可叹灯油尽,愁闻恸哭声。"
源至答了他一首诗曰:
"柩车行渐远,忍听哭号啕。
不信芳魂游,也如灯火消。"
作为天下第一的滑稽家的诗歌,这未免太平凡了吧。
第三十九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爱上了他母亲使唤的一个侍女,那是一个相貌不算难看的少女。但他的母亲是一个精明的人,担心长此以往,两人互相爱慕,也许会发展成不能分离的关系,便想把这少女送到别处去。她心中虽然这种打算,但是暂时没有付诸行动,想看看情况再说。
这男子本是个孝顺儿子,没有反对父母的勇气,更不能阻止母亲的所作所为。那少女是卑贱的仆役,当然也没有抗拒主人命令的力量。在这期间,两人的相思愈加深切起来。于是母亲驱逐了这位少女。那男子流着眼泪叹息,没有办法留住她。不久这位少女被人带着出门去了。她咏了一首歌,委托送她的人带给那男子:
"欲知送我至何处,
泪如泉涌无尽时。"
男的看了,咏一首歌道:
"往昔相恋无穷苦,
此时分离苦更多。"
咏完之后便昏迷过去了。母亲看到了,非常吃惊。她平日看不起这个儿子,常常喋喋不休地骂他。想不到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母亲惊慌失措,连忙求神拜佛。当天傍晚昏迷了过去,直到了第二天黄昏戌时才苏醒过来。
从前的年轻人,如此拚着性命忠于爱情。而今年长的人,也不能这样纯洁而至情。
第四十话
从前有姐妹俩,一人的丈夫身份低微而家道贫困;另一人则嫁了一个身份高贵而且富有的丈夫。丈夫身份低微的那个女子,于十二月三十日,因为丈夫在新年没有新衣,无可奈何,只得把旧的外衣亲自浆洗。她原是很小心的,但因不惯于做这种苦工,浆的时候把这件旧外衣的肩头弄破了。这女子毫无办法,只能哭泣。那个身份高贵的男子得知此事,非常可怜她,立刻找出一件漂亮的绿色外衣来,送给这女子,附一首歌曰:
"同时紫丹皆可爱,
一家姐妹是同根。"
古歌有云:"紫丹开遍武藏野,一枝可爱万枝娇。"他那首诗想必是据这古歌而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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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男子,他明知某女子生性风骚,仍要和她相爱。但这女子自有其长处,并不十分令人讨厌,所以这男子始终和她相好。因为这女子生性如此,所以他还是很不放心。但已经结了不解之缘,每晚去访。后来有两三天,因有事故不曾去,便咏了这样一首歌送给这女子:
“常出入君家,足迹宛然留。
未悉别离后,有人重踏否。”
他因为怀疑这女子,所以咏了这样的歌给她。
第四十二话
从前,有一位贺阳亲王。这亲王可怜那些当差的女子,对她们非常和蔼。因为如此,有许多优秀的侍女来服侍他。其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妙龄女子。男人们对她当然不能无动于衷。有一天,最早和她相好的男子,以为这女子只有他一个情人,谁知并非如此,另有一个男子,早已在很久以前就和她发生过关系了。这男子听说此事,写了一封表示痛恨的信给她,并在信中画了一只杜鹃,附一首歌道:
“杜鹃处处娇声啼,
可爱时多恨亦多。”
那女子为了安慰这男子,回答他这样一首歌:
“虽有娇声非媚语,
请君勿怨我多啼。”
这时候正好是杜鹃频啼的五月。男的便回答她一首道:
“但得我处声不绝,
处处鸣遍亦无妨。”
第四十三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为一个将赴外地任职的人置酒饯行,把这人请到他家中来。因为两人是知己朋友,所以叫他的妻子也入座劝酒。并且送朋友一套女装衣服。此时主人咏一首歌,写在纸上,结在送朋友的衣服腰带上。歌曰:
“此日君将去,解袍饯汝行。
祝君风帆顺,心愿永相随。”
第四十四话
从前有一个富裕人家的女子,是在父母的宠爱之下长大的。她爱慕一个男子,想把心事告诉父母,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这女子生病了。到了临死的时候,她才把自己的恋情告诉乳母等人。父母听到了,流着眼泪,派人去通知那个男子。但这女子还是死去了。于是男的立刻来到女子家里,无可奈何,只有替这女子服丧。
这正是六月盛暑之际。晚间演奏管弦乐,以慰女子的亡魂。夜深之后,凉风徐徐吹来。许多萤火虫乘着夜风在夜空中飞舞。那男子躺在席上望着流萤,咏了这样一首歌:
“流萤云中去,传告我仙姬:
夜中凉风爽,芳魂请早归。”
接着又咏一首歌:
“夜来苦日长,荒居愁漠漠。
无端悲思涌,蹙紧两眉头。”
第四十五话
从前,有一个男子和一个朋友的关系非常好,互相思念,可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朋友要到远方去旅行,这男子无法挽留他,只得与他道别。过了好些时候,朋友从旅途中寄来一封信,信中写道:
“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分别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足下还记挂着我么?思念之情难忍,真是可怜。原来人之性情,不论交谊多么深厚,分别多年,必会互相遗忘。”
这心中有怀恨之意。那男子便答他一首歌:
“分别虽久难相忘,
身影长留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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